深夜。圣嬰濟慈堂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走廊盡頭圣壇前那盞長明燈,散發(fā)著微弱而孤寂的光芒。
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扭曲怪誕的光斑。
阿秀蜷縮在狹窄的、如同鴿子籠般的宿舍下鋪,用被子死死捂住嘴,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
隔壁床的同伴早已沉沉睡去,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
但阿秀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現(xiàn)著小石頭青紫的小臉,小花抽搐的身體,
豆豆最后那聲微弱的嗚咽…那些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上。
她悄悄坐起身,借著窗外慘淡的月光,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皺巴巴的練習本和一支短小的鉛筆頭。
她的手抖得厲害,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她不能哭出聲,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顫抖著,在本子最中間的一頁,用盡全身力氣,歪歪扭扭地寫下幾行字:
“救救孩子!
吃的…有毒…不是??!
濟慈堂…天使之翼…嬤嬤…說謊…”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滴落在粗糙的紙面上,迅速洇開,模糊了字跡。
她不在乎。她只覺得心臟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
她想起白天克洛蒂爾德嬤嬤那冰冷的眼神,想起那些被迅速收斂、
如同垃圾般處理掉的幼小尸體…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她淹沒。
但她不能退縮!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為了那些還活著的、可能下一秒就會倒下的生命!
她撕下那張被淚水浸透的紙,小心翼翼地折疊好,
塞進一個從廚房偷偷拿來的、用來包黃油的小油紙袋里。
然后,她屏住呼吸,如同幽靈般溜下床,赤著腳,悄無聲息地穿過黑暗的走廊,
避開守夜修女可能巡視的路線,來到育嬰堂后門。
后門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堆放著垃圾桶和一些雜物。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遠處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
阿秀的心跳如同擂鼓,她貼著冰冷的墻壁,探出頭,確認四下無人。
然后,她如同離弦的箭,沖向街道對面!她的目標——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那座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獸般的灰色建筑!
巡捕房門口,昏黃的燈光下,一名值夜班的年輕巡警正打著哈欠,抱著槍靠在門柱上打盹。
阿秀如同受驚的兔子,沖到門口,將那個小小的油紙袋猛地塞進半開的門縫里!
然后,她頭也不回,轉身就跑!
用盡全身力氣,沖回育嬰堂后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悄無聲息。
只有那張被淚水浸透的求救信,如同一個絕望的漂流瓶,被投入了巡捕房冰冷的門內。
清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林一和韓笑幾乎同時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
昨夜值班的巡警在打掃門廳時發(fā)現(xiàn)了那個被塞進來的油紙袋,
打開后,那張淚痕斑斑、字跡顫抖的求救信,如同一個無聲的驚雷,在巡捕房內炸響!
“圣嬰濟慈堂…嬰兒死亡…有毒…不是病…”
韓笑捏著那張濕漉漉的信紙,淺褐色的眼眸瞬間銳利如刀鋒,
嘴角那抹慣常的玩世不恭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凝重,
“媽的!對嬰兒下手?!”
林一接過信紙,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沉靜如水,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寒芒。
他仔細審視著模糊的字跡和淚痕,聲音低沉而清晰:
“字跡顫抖,情緒極度激動。淚痕浸透紙張,恐懼真實。
‘嬤嬤說謊’…指向內部高層。可信度極高?!?
“走!”
韓笑沒有絲毫猶豫,抓起椅背上的卡其色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