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聽得嘴角直抽,卻不得不承認陛下手段非常人能及。
-->>說是假的,就是蔑視祖宗;
說是真的,就得滾進京里。
無論如何,都是死局。
崇禎隨即下達一連串調(diào)令。
“調(diào)寧夏衛(wèi)千總虎大威入河南,總轄河南、宣武、彰德三衛(wèi)。
祖大壽入湖廣提督,馬炯進京任兵部右侍郎。
蕭云舉任荊州鎮(zhèn)總兵,黃得功任鄖襄鎮(zhèn)總兵,左良玉任長沙鎮(zhèn)總兵。
何可綱調(diào)山西,祖寬調(diào)江西,猛如虎調(diào)陜西,龍在田升廣西總兵?!?
祖大壽,是袁崇煥辭官后遼東實權(quán)在握之人。
如今調(diào)往湖廣,崇禎是有私心的。
孫承宗聽得頭皮發(fā)麻。
“陛下,如此一來,遼東守軍空虛,若建奴大舉南下……”
“攘外必先安內(nèi)。大明今日內(nèi)亂之危遠勝外敵。
防線無憂,建奴打不進來。”
崇禎心里有數(shù)。
“朱梅、黃龍、尤世威、左輔,皆是可守之將?!?
孫承宗心頭一震。
他不識這些名字,但聽得出陛下胸有成竹,顯然早有籌謀。
“閣老,歷代亡國,皆由內(nèi)亂而亡。
盛唐若無黃巢之亂,又豈有趙氏宋朝?
我大明之患,不在遼東,而在陜西?!?
崇禎看向地圖,目光落在那片干裂的黃土地上。
李自成……那條毒蛇就在那里。
內(nèi)患不除,就算今日斬了李自成,還會有王自成、趙自成。
孫承宗離后,崇禎拿起袁可立的奏折。
喃喃道:“朕托你重任,不只是讓你賑災(zāi)……你可懂朕之深意?”
……
榆林人號稱站不直。
不是說他們彎腰,而是他們抱著肩、歪著頭,眼神里永遠透著不屑。
這就是榆林人,生猛、桀驁、能打。
連小孩都能拿頭骨當玩具。
你若想讓他們服氣?
先得把他們打服。
若是個外強中干的繡花枕頭,別說讓他們跟你走,先被他們搶一遍再說。
孫傳庭策馬立在他們面前,指著身后的銀箱。
“陛下給我二十萬兩銀子用來募兵。
能接我一拳不倒的,賞銀十兩。
接不下的,跟我去平叛,一樣給十兩!
不過這銀子不給你們,是給你們的爹娘妻兒的。
打仗會死人,怕死的別出來。
帶卵的,出來跟我比劃比劃!”
這番話,聽上去更像是挑釁,而非募兵。
跟隨的兵部官員當場傻了眼,心里直打鼓。
這哪是募兵?
按理該先宣優(yōu)撫令,再宣賞,然后講陛下如何體恤軍士。
他這倒好,直接約架!
可話音剛落,就有個榆林人站出來。
“連你一拳都接不下,老子不要錢也跟你走!
要是老子把你打趴下,這銀子就全歸我們!”
孫傳庭聞,哈哈一笑,從馬上縱身躍下。
“好!來!”
短短一刻鐘,十幾個漢子先后被他一拳放翻。
每一拳都實打?qū)?,每一個倒下的都咧嘴笑罵,沒人惱羞,沒人圍攻。
反而紛紛高喊:
“服了!愿賭服輸!老子跟你走!”
這一幕,把兵部官員看得目瞪口呆。
那天之后,報名的人潮絡(luò)繹不絕。
短短三日,榆林參軍者竟達一萬八千人,創(chuàng)下大明募兵紀錄。
更令人不解的是,孫傳庭此時才命人宣陛下提升軍人地位、免除三年賦稅等的詔文。
流程徹底顛倒了。
可就是這反常的做法,讓榆林人徹底服了。
他又下了一道命令,發(fā)銀。
但銀子不是發(fā)給報名的軍士,而是發(fā)給他們的妻兒老小。
有意思的是,只要家屬報上軍士的名字就可領(lǐng)十兩銀子。
沒有核對,更沒有查驗。
讓兵部官員詫異的是,竟然沒人冒名冒領(lǐng),沒人欺詐。
兵部官員滿腦疑惑。
這時,身旁一個年輕人緩緩開口。
“是尊重?!?
他還未中進士,只是個舉人,因才學出眾,被破格留在戶部觀政。
此刻,他望著遠處那片兵營,眼中閃著光。
“孫將軍之法,看似粗糙,實則是對榆林人最大的敬意。
他先打仗必死人,此為真誠;
又身先士卒,此為擔當;
最后將銀交妻兒,此為信義,表明死亦無憂。
對榆林人來說,銀子從來不是最重要的。
他們要的是被當人看,被信任,被尊重。”
年輕人輕嘆一口氣。
“即便此行只有你我二人,也必會有人自愿從軍,因為他們明白,這是為陛下平叛?!?
年輕人背著手,風卷起他衣角。
“孫將軍最后才優(yōu)撫令才是點睛之筆。
陛下的優(yōu)撫令,不是募兵的手段,而是褒獎忠烈的禮物?!?
“榆林人懂,孫將軍也懂?!?
兵部官員怔怔看著他。
“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
“學生,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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