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親手扶起,“皇后不必多禮。朕也餓了,先用膳吧?!?
周皇后清替崇禎斟酒時,神色安然,仿佛根本不知父親已鋃鐺入獄。
崇禎看在眼里,心中微嘆。
果然是史書所的“識大體之人”。
周氏舉杯微笑:“后宮不得干政,臣妾也不敢多。
只是陛下初登大寶,便能除奸閹、肅朝綱,天下稱頌,臣妾為陛下賀?!?
她舉杯輕輕一晃,酒香裊裊。
“臣妾敬陛下一杯?!?
崇禎微笑,與之相對舉杯。
正當(dāng)酒到唇邊,周氏又道:
“只是,陛下若只拿下臣妾之父,尚不足以令百官臣服。
臣妾請奏,請陛下廢臣妾后位,將臣妾與父同囚,以昭圣明!”
崇禎的手僵在半空。
周氏一飲而盡,神情安寧。
再開口時,字字如刀。
“請陛下允奏。”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沒有求情,故意等朕登門。
她要的不是赦命,而是逼宮。
新帝登基若立刻廢后,勢必滿朝嘩然。
她正是要借這件事逼朕就范,放她那貪腐的父親一條生路。
崇禎放下酒杯,聲音冷得幾乎結(jié)霜:
“你是覺得周奎被冤?
還是覺得朕無能到需拿他的人頭立威?”
“臣妾不敢。”
“不敢?”
崇禎笑了,笑得冰冷至極,他看到的是不屑。
他想起曾看過的一本野史。
野史記載,當(dāng)年信王擇妃,張嫣曾:“周氏性冷而傲,恐日后不能侍王。”
他曾以為那只是宮闈八卦。
如今看來,一字不虛。
“可知你父何罪?”
“臣妾敢問陛下,魏忠賢罪孽滔天,尚可留而不誅。
為何我父,卻要下獄問罪?”
“嘭!”
崇禎一掌拍在案上。
“因為那周奎……連魏忠賢都不如!
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周氏臉色一白。
她沒想到,陛下連半分顏面都不肯留。
若傳出去,她在后宮還有何尊嚴(yán)?
她正要開口,卻見崇禎俯下身來,聲音低得幾乎在咬字:
“若你真想救他,也可以。
那就如那婦人一般,自斷一腕,以斷骨寫下血字,朕或許會考慮。
你……能嗎?”
周氏那冷傲的氣度,瞬間碎裂。
崇禎起身,目光厭倦。
轉(zhuǎn)身離開。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
“其實,在朕眼里,那婦人一家死得不值,連朕也該給她償命。
你就在坤寧宮待著吧。若真想廢后下獄,朕成全你?!?
罷,袍袖一甩,大步而去。
周氏怔立良久,忽覺脊背發(fā)寒。
她終究沒明白,陛下的怒,不在她的求情,而在她對那婦人之死的不以為然。
崇禎走出坤寧宮,風(fēng)吹過朱墻。
他低聲喃喃:
“那婦人殺兩子,自斷一腕,以斷骨寫下大明當(dāng)亡……
朕卻留著那群人享富貴。
相比受苦的百姓,我們都該死?!?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