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城外!唐軍營壘森嚴,騎兵游弋不斷!我們出城,就是自投羅網(wǎng),給尉遲敬德的鐵騎當活靶子!
樸德丞十萬大軍旦夕潰散,我們這點殘兵,出去又能如何?”
“難道就在城里等死嗎?!”年輕將領激動地站起來,“糧草最多還能支撐五日!五日之后,難道要全軍將士啃食泥土,或者……”
他后面的話沒敢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乙支文德緩緩抬起手,止住了眾人的爭論。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看到的盡是疲憊、絕望和隱藏不住的恐懼。
“守?!彼徽f了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守到最后一兵一卒,守到城垣盡毀,守到我乙支文德流盡最后一滴血?!?
他站起身,走到廳堂中央,環(huán)視眾將:“唐軍想要我們不戰(zhàn)自潰,我們偏要讓他們看看,高句麗的男兒,縱使身陷絕境,亦有錚錚鐵骨!
傳令下去,自即日起,所有將官,包括我乙支文德,口糧與士卒同等!
集中所有能吃的,優(yōu)先供應還能執(zhí)戈守城的將士!”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再傳我將令,有敢降者,散布謠動搖軍心者,無論官兵,立斬不赦!親屬連坐!”
殘酷的命令下達,帶著最后一搏的瘋狂。遼東城,這臺瀕臨散架的戰(zhàn)爭機器,在乙支文德鐵腕的強行推動下,再次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運轉聲。
只是這一次,驅動它的,不再是保家衛(wèi)國的信念,而是純粹的求生本能和對死亡的無邊恐懼。
……
唐軍大營,李世民并未因擊潰援軍而急于發(fā)動新一輪的猛攻。
他像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在重創(chuàng)了獵物之后,并不急于上前,而是耐心地等待,等待獵物流盡鮮血,耗盡力氣。
心理上的圍剿,遠比物理上的攻擊更為致命。
接下來的數(shù)日,唐軍并未大規(guī)模攻城,但各種攻心手段卻層出不窮。
白天,唐軍的拋石機不再投擲巨石,而是換上了烤得焦香的胡餅和熱騰騰的肉塊,用麻布包裹著,精準地拋射到城頭或城內空曠處。
同時,無數(shù)勸降的箭書如同雪片般射入城中,上面不僅寫著樸德丞潰敗的細節(jié),更列出了投降者的優(yōu)厚待遇,以及頑抗到底、城破之后玉石俱焚的可怕后果。
“高句麗的將士們!不要再為淵蓋蘇文賣命了!他派來的只是送死的炮灰!”
“打開城門,大唐皇帝陛下保證爾等性命無憂!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城中父老何辜?難道要陪著乙支文德一起化為齏粉嗎?”
這些聲音,伴隨著食物的香氣,無時無刻不在挑動著守軍緊繃的神經(jīng)。
看著落在腳邊香氣四溢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碗里那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和難以下咽的樹皮,許多守軍士兵的眼神變得復雜而掙扎。
軍官們厲聲呵斥,甚至當場斬殺了幾名試圖去撿拾食物的士卒,但那股無形的瓦解力量,卻如同瘟疫般在城墻上蔓延。
到了夜晚,唐軍則換了一種方式。
數(shù)以千計的大嗓門士兵被安排到陣前,輪番對著城墻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