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畫展，已經(jīng)快九點了。

兩人在附近一家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陳書竹捧著溫?zé)岬目Х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擔(dān)憂。

“大哥,你別瞞我了……”

“我聽說你被從醫(yī)政處調(diào)走了,去了一個……沒那么重要的部門?！?

“是不是因為之前查案得罪了人”

“今天出來就是怕你郁悶?！?

沈?qū)W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陳書竹見他不語,以為自己說中了他的痛處,更加急切。

她猶豫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了“如果你需要……”

“我爸爸,他在省里也認(rèn)識一些人的或許可以……”

“書竹?！?

沈?qū)W明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他罕見地露出一個笑容,不同于平日的溫和,這個笑容里帶著自信,甚至還有一點點狡黠。

“謝謝你,也替我謝謝陳總的好意?！?

“不過,暫時還不需要動用家里的關(guān)系?！?

“而且我不僅沒事,我大概很快就能回去了?！?

“很快回去”

陳書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怎么回去”

她以為會看到一個失意、消沉,需要安慰的大哥。

可眼前的沈?qū)W明,眼中非但沒有半分頹喪,反而閃爍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銳利光芒。

沈?qū)W明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將鐘老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我私下做過一些了解?！?

“鐘老,是孫建明市長大學(xué)時的恩師,對他有知遇之恩?！?

“孫市長這個人很念舊情,逢年過節(jié)都會親自登門探望,對他極為敬重?！?

陳書竹聽得云里霧里,這些官場上的人情世故,對她來說太過遙遠(yuǎn)。

她不明白,一個退休的老干部,怎么就能成為沈?qū)W明翻盤的關(guān)鍵

沈?qū)W明看出了她的疑惑,繼續(xù)解釋道“我這點事,看似只是衛(wèi)健委內(nèi)部的人事調(diào)動,小事一樁?！?

“但在林書記、孫市長那個層面,不可能不知道背后的角力?！?

“他們?yōu)槭裁礇]有直接干預(yù)”

他自問自答,語氣中透著從容。

“因為高層博弈,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分量,并且合情合理的借口才能插手?！?

“否則,貿(mào)然介入下級單位的具體人事安排容易引發(fā)更大的震蕩,破壞規(guī)則?！?

“而鐘老就是這個最好的借口?！?

沈?qū)W明的眼神亮得驚人,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棋盤終局的景象。

“你想想一位德高望重、市長恩師的老同志,對自己保健醫(yī)生的安排提出了一點個人看法,這個分量夠不夠”

“這個理由合不合情理”

陳書竹雖然對其中的彎彎繞繞還是一知半解,但她看懂了沈?qū)W明眼中的神采。

那種運籌帷幄的氣度,讓她懸著的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之前的擔(dān)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我就知道!”

“你肯定有辦法!”

她揮了揮小拳頭,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我……我就等著看好戲啦!”

……

命運的齒輪,有時候會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方式,猛然加速轉(zhuǎn)動。

幾天后,又到了例行健康隨訪的日子。

沈?qū)W明照例陪同保健科的王處長,前往鐘老家。

鐘老今天精神很不錯,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坐在他最喜歡的藤椅上,手里拿著一份報紙,正興致勃勃地跟兩人談?wù)撝罱膰H形勢。

“……所以說這個地緣政治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別看現(xiàn)在風(fēng)平浪靜,底下的暗流洶涌著呢!”

“我們必須要有底線思維,要……”

鐘老的話音,毫無預(yù)兆地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