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從天亮等到天黑，他娘還是沒回來。

張?zhí)煨乃阑畈豢献约阂粋€人出門，玉維真走之后他就一直一個人待在廂房。隨便找東西充了饑解了渴，其余時間就一直坐在床邊。不知為什么，今日整個村子都格外安靜，也沒有什么人從他家附近路過。張?zhí)煨南?，那大概是村里的所有的女人都聚在一起了。聚在一起做什么呢？她們在今天之后會有多少人?zhǔn)備收拾包袱，背井離鄉(xiāng)？她們要到何處去？承擔(dān)怎樣的責(zé)任，為“二皇子”做什么事情？為了達(dá)成最后的那個目標(biāo)，她們要付出多少的代價、花費多長的時間，最后又有幾個人能看到？

他不清楚。

其實，他和村民的關(guān)系都挺好的，近鄰如親，這樣一個閉塞的村子，鄰里之間也有如血親一般和睦友愛。

只是他拿回了記憶，在這里真真切切生活過的十六年，已經(jīng)被繽紛駁雜的過去沖淡了太多。

他是知道自己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那這一世的血緣親情，還能說重要嗎？

張?zhí)煨奶稍诖采希⒅矌ぐl(fā)呆。

月亮升起來了，他聽到院落的大門響動，是母親回來了。他沒有起身去迎她，她也沒有來推他的房門。他在床上默默地聽著，聽她的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近近，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去她自己那間房了。

張?zhí)煨姆藗€身，朝著墻的一側(cè)。

他很清楚，這一覺睡過去再醒來，明天的一切就會徹底改變。

他的手伸到床褥里，摳了一會兒，穿過一個經(jīng)年的破洞，按在床板上，開始細(xì)細(xì)摸索。

過了一陣子，他摸到一枚環(huán)狀的東西，手指停頓，有些猶豫，終究還是把它從床板之中摳了出來。銅環(huán)的色澤已經(jīng)暗淡了，正面一塊小小的有凸起的圖章一直死死地被摁在木板中，此時也帶了點木屑出來。

即使月光透進廂房，他也不太能看清上面的圖案，不過確實也不需要看。

他把圖章那面擦在床褥上蹭了兩下，蹭干凈，然后生生攥在掌心，攥得死緊，幾乎是一瞬間皮膚就被劃破了，沁出幾滴血。

他抓著那枚銅環(huán)，翻來覆去，最后長嘆一口氣，坐起身來。

隨著血液浸潤，戒指逐漸恢復(fù)為本來的色澤。

他旋了一旋戒面圖章。

“。”

“語音指令已輸入，系統(tǒng)重啟中……系統(tǒng)報障，管理員密碼已輸入，管理員權(quán)限啟動，系統(tǒng)開機中……”

一長串熟悉又陌生的電子合成音。

張?zhí)煨目聪蚩罩?，大約是房梁那個高度，在戒指的牽引下，有一個近乎于“鬼神”的存在被更高維的管理員指令捕獲了。那一處的空氣不斷掙扎、扭曲，漾起一陣陣模糊的漣漪。戒面的圖章上，血液的痕跡已經(jīng)差不多完全消失。

他雙手合攏，又把戒指抓了回去。

重啟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好久不見。”

張?zhí)煨淖约憾紱]有察覺，他的臉上緩慢揚起了一個無奈又安心的微笑。

一個人倒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很倒霉。有別人陪自己一起倒霉的話，事情突然就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這是在哪？我是誰？我在這里做什么？”

這三個問題，往往是一個系統(tǒng)封裝測試完，投入使用后開機，對它們的操作者提出的校準(zhǔn)問題。

總之，使用手冊上是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標(biāo)注過要怎么回答這三個問題，這是啟動系統(tǒng)功能的標(biāo)準(zhǔn)流程。

可惜，996并不是張?zhí)煨膿碛械妮o助工具，他倆從來是平級的同事關(guān)系——多數(shù)時候，996掌握著更高級的權(quán)限和更多的信息，甚至?xí)缮娴剿纳踩?

但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明年到我家！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總之！現(xiàn)在這個996！是個越獄盜版996！

“在孫家莊，你是996，你被回收銷毀了，所以你現(xiàn)在是我越獄刷出來的版本?！?

他簡意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