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股非常干凈的水氣,甚至不能說那是水腥味。宮越偶爾覺得,與其說他是水鬼,不如說他像露水。露水通常只在寒涼的早晨出現(xiàn)在樹梢樹葉、草葉、將綻未綻的花瓣邊緣,等到日出,陽光普照大地,露水便迅捷地消失了,再難找到存在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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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的皮膚,他的眼睛,都是那樣淺淡的顏色,也許被陽光照一照就會消失。
“召我出來什么事?”
他懶懶道。
水鬼的聲音也是縹緲的。宮越原本以為他不會說話——哪有索人命的厲鬼會說話的?可是水鬼告訴他,他不sharen,不需要替命,水鬼和他想的不一樣,所以說話又有什么不尋常的?
宮越覺得,他說起話來像宮廷中的某種樂器。可惜他素來厭煩舞樂,任憑父皇母后夫子講什么君子六藝,他都不肯動手撥一撥弦。于是當(dāng)他第一次聽到水鬼說話,怔愣了許久,不是被嚇住,也不是懷疑,而是在絞盡腦汁地想,到底是哪一種樂器?彈奏的、吹弄的、撥動的、敲打的?
然而到今天為止,他還是什么都沒想出來,究竟是什么樂器,能發(fā)出這樣清凌凌,碎玉撥雪般的聲音。
“我要你為我殺一些人?!?
“可以。”水鬼干脆利落地應(yīng)下了,“那么,你想付出怎樣的報酬呢?”
他凝視著水鬼的臉。
一股無端的惱火涌了上來——明明是水鬼受制于他,香的煙氣、血液的蠱咒,束縛著水鬼,驅(qū)使著水鬼,可宮越卻從來沒從水鬼身上討到什么好處。水鬼當(dāng)然是會替他sharen的——水鬼理應(yīng)替他sharen,水鬼不應(yīng)該拒絕他的任何要求。然而當(dāng)水鬼就這么干脆利落一口應(yīng)下的時候,宮越無端惱怒起來。
“報酬?”他又冷笑了一聲。
這一次,他拔出劍,劍刃卻是朝著自己,干脆利落一劍劃下,血液立刻從手掌中噴涌而出。
他再次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水鬼的臉色于此變了一變。他的血液實在是太燙了,蠱咒也隨著鮮血的四處漫溢開始發(fā)揮作用,使水鬼開始感受到疼痛。這是一種類似于灼燒的痛處,和人皮膚能感受到的燙傷不同,它直接作用于水鬼的靈體之中,發(fā)燙、發(fā)癢,百火燒心,讓他一瞬間更加黯淡幾分。
宮越收回了手。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傷害他,只是給他個教訓(xùn)。倘若真的把他灼燒到消散,那就又浪費了他的這一柱香——這玩意兒可不能浪費,畢竟原料難找,他身上的這些香若是用完了,還得回自己母家親族的墳里去刨,刨出一把一把的死人骨頭,磨碎,加上山野中難尋的十三種香草,遙遠(yuǎn)西地雪峰的融雪……泡在他自己的鮮血中——這是一味少不得的引子。
研磨細(xì)膩,陰干。
最后搓成這手上一線一線細(xì)細(xì)的長香。
“我供奉的血食還不夠嗎?”
他嘲諷道。
漫長的沉默。水鬼不愿意同他講話時,他倆就這么安靜相對。其實這場景還挺奇怪的,更深露重,他覺得有如露珠般存在的水鬼卻身形飄渺,一觸即潰,兩人——一人一鬼石柱般杵在這里,不說話,也不動。水鬼看地磚,看空氣,不看他。
宮越盯著他看,等著自己這股惱火勁兒下去,終于能好好同他說話了。
“來追捕我的人如今就在這個村子里,不出意料他們兩日后會離開孫家莊。這一路并無官道,他們有必要沿著水源行走,方便時,你就將他們齊拖下水——越遠(yuǎn)越好?!?
“嗯?!?
水鬼惜字如金。
“也不要太遠(yuǎn)——別妄想著脫出我的掌控?!?
水鬼這下連嗯都懶得嗯。
宮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原來是在看香。香燒到下面,水鬼現(xiàn)身后會變慢,在他倆的視線中,香頭微微亮的紅點忽地往下墜了一截。
宮越震驚了。
他明知道他也在看,還敢動這樣的手腳?
他幾乎要氣得發(fā)笑,奈何方才一劍劃得不深,血滴零零落落滴在地面上,此刻已經(jīng)幾乎都止住了,他也沒必要再劃自己一道,傷口重疊了上藥不便處理。
宮越抬腳,一側(cè)身,擋在了水鬼與那道青煙之間。
他又拽了拽并不凝實的那條煙線,扯得水鬼一個踉蹌——他有重量么?不然為何次次都是這樣,一拉一拽就身不由己地摔進(jìn)他懷里來。
“不要跑?!彼貜?fù),“此地有蹊蹺,我還未探查清楚之前暫時不會離開,你好生待著,安分一些,除了我要你做的那些事,不要給我添什么麻煩?!?
誰知道他聽不聽得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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