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莫離的識海如同被億萬根淬毒的冰針同時貫穿!一聲無聲的、只存在于神魂層面的恐怖尖嘯,順著離火真瞳的視線通道,逆流而上,狠狠轟擊在他的元神之上!那雙魔瞳的影像,瞬間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
那不是眼睛!那是兩口通往無盡深淵的旋渦!幽綠的光芒并非瞳孔,而是無數(shù)痛苦掙扎、被永恒折磨的扭曲靈魂在燃燒!冰冷!死寂!帶著一種俯瞰螻蟻、漠視萬靈的絕對惡意!更蘊含著一種連時光都能侵蝕、連法則都能腐朽的恐怖力量!僅僅是目光的接觸,莫離的離火真瞳金光便如冰雪遇沸油,發(fā)出滋滋的哀鳴,瞬間黯淡、潰散!他附著在真瞳上的那縷神念,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殘雪,剎那間消融殆盡!
“呃啊——!”
莫離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整個人如遭重擊,從懸浮狀態(tài)猛地跌落,踉蹌后退數(shù)步才勉強站穩(wěn)。他雙手死死按住劇痛欲裂的太陽穴,赤金色的雙瞳布滿了血絲,眼白甚至因劇烈的神魂沖擊而滲出細密的血珠,順著眼角淌下。識海之中,那雙冰冷、死寂、燃燒著幽綠魂焰的魔瞳影像,如同最頑固的詛咒,深深烙印,揮之不去,持續(xù)散發(fā)著侵蝕神魂的寒意。
之前所有的疑慮、所有的僥幸,在這雙魔瞳的凝視下,被徹底碾得粉碎!
“不是尋常的魔修……絕不是!”莫離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那是一種直面亙古兇物的本能恐懼。他猛地抬頭,望向西方天際,眼中只剩下無邊的驚駭與凝重,一字一句,如同從齒縫中艱難地擠出,帶著千年城主都未曾有過的沉重與確認:
“‘蝕界之影’……是上古時期,本應(yīng)被‘九霄蕩魔神雷’徹底轟殺、形神俱滅的‘蝕界之影’!它……它竟然還殘留著魔念!它……回來了?!”
這個名字,如同禁忌的魔咒,帶著湮滅于古老卷軸塵埃中的血腥與恐怖。傳說中,它是伴隨混沌初開時一縷最污穢的濁氣而生,無形無質(zhì),以世界本源生機為食,所過之處,法則崩壞,萬物凋零,最終化為絕對的“無”。它是天地法則的蛀蟲,是生機的天敵!
荒漠中心,那幽深洞穴內(nèi)翻滾的魔氣核心。
被莫離稱為“蝕界之影”的恐怖存在,那龐大扭曲的虛影,在強行睜開魔瞳、擊潰了千里之外的窺探之后,似乎也消耗了巨大的力量。翻騰的魔氣稍稍平復(fù)了些許,不再如同沸油般劇烈,而是如同粘稠的墨汁,緩緩地蠕動著、包裹著那道虛影,進行著某種更深沉、更穩(wěn)固的凝聚。
虛影的頭顱,在濃稠的黑霧中緩緩轉(zhuǎn)動。
那雙燃燒著幽綠魂焰的魔瞳,不再注視離火城的方向,而是穿透了洞穴的阻隔,穿透了漫天翻滾的污濁沙塵暴,穿透了空間的壁壘,投向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仙武大陸的東方,那片廣袤、富饒、生機勃勃的土地!那里,人煙稠密,仙門林立,靈脈如龍,流淌著磅礴的生命洪流,是它無盡饑渴中最渴望的饕餮盛宴!
魔瞳之中,那冰冷死寂的底色沒有絲毫改變,但深處,卻悄然燃起了一絲新的東西——那是源自本能的、最純粹也最恐怖的貪婪!一種對億萬生靈匯聚而成的磅礴生命源力的、赤裸裸的垂涎與饑渴!幽綠的魂火在貪婪的意念下,猛地?zé)胧⒘艘凰?,將虛影周圍翻滾的魔氣都映照得一片慘綠,如同地獄深處張開的巨口。
隨即,那虛影似乎完成了某種關(guān)鍵的凝聚。它龐大的輪廓猛地向內(nèi)坍縮、凝實!不再是之前飄忽不定的虛幻,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介于虛實之間的、更為穩(wěn)固的恐怖形態(tài)!緊接著,這道凝實了許多的魔影,如同沉入粘稠的墨海,悄無聲息地向下“沉”去,緩緩沒入洞穴深處那更為濃稠、更為原始的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洞穴內(nèi),翻騰的魔氣失去了核心的支撐,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平息,重新蟄伏回洞穴深處那無邊的黑暗里。那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嘶嚎、那扭曲空間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
荒漠中心,只剩下那永不停歇的沙塵暴,依舊在瘋狂地咆哮、肆虐,卷起漫天黃沙,如同巨大的磨盤,繼續(xù)著它億萬年來對這片死寂之地?zé)o休止的研磨。風(fēng)沙很快掩蓋了洞穴入口附近殘留的所有異狀,將那場短暫的、恐怖的魔影現(xiàn)形徹底抹去,仿佛一切都只是被風(fēng)沙扭曲的幻象。
唯有那被魔氣侵染過的沙礫,在風(fēng)暴中偶爾碰撞,閃爍出極其細微、轉(zhuǎn)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詭異幽光,如同深淵殘留的冰冷注視。
離火城,火煉洞天內(nèi)。
莫離緩緩松開按著太陽穴的手,指縫間殘留著神魂受創(chuàng)溢出的淡淡血痕。他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眼神中的驚駭已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如山的責(zé)任與冰冷的決絕。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識海中那雙魔瞳烙印帶來的陣陣刺骨寒意與靈力反噬的痛楚,一步踏出,身影瞬間消失在翻騰的地火精粹之中。
下一刻,他已出現(xiàn)在城主府最高的“離火了望臺”之上??耧L(fēng)獵獵,吹動他赤紅的袍袖。腳下,整個離火城盡收眼底。護城大陣“九轉(zhuǎn)離火焚天陣”的光芒雖已由應(yīng)激爆發(fā)時的熾烈轉(zhuǎn)為低沉的嗡鳴運轉(zhuǎn),但那些流淌著金紅色澤的古老符文依舊在光柱中清晰流轉(zhuǎn),散發(fā)著灼熱而警惕的氣息。
莫離的目光掃過城中略顯混亂的街道,掃過那些驚魂未定、仰望高臺的修士與民眾。他緩緩抬起手,掌心朝下,一股沉凝、厚重、帶著安撫與絕對意志的化神威壓,如同溫暖的熔巖流,無聲地彌漫開來,瞬間撫平了城中因大陣自行啟動和魔氣威壓帶來的恐慌與騷動。
“城主!”
“是莫城主!”
“城主出關(guān)了!”
下方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與帶著敬畏的呼喚。
莫離沒有回應(yīng)那些呼聲。他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片被詛咒的荒漠方向,仿佛要穿透千里的空間,確認那蟄伏的恐怖是否真的暫時退去。片刻,他收回目光,聲音不高,卻如同滾雷,清晰地傳遍離火城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傳本座諭令!”
“即日起,離火城全域,進入‘焚天’級戰(zhàn)備!”
“開啟所有儲備靈石,維持‘九轉(zhuǎn)離火焚天陣’基礎(chǔ)防御全功率運轉(zhuǎn),陣法核心監(jiān)測陣列,重點掃描西方滅絕之地方向,晝夜不息,不得有絲毫懈??!”
“所有城衛(wèi)軍,取消一切休假,輪值頻次加倍,即刻起全城戒嚴!嚴密盤查一切可疑人物,尤其是近期從西方荒漠方向入城者!”
“城內(nèi)所有煉器工坊,優(yōu)先煉制、修復(fù)防御陣盤、火屬性攻擊法器!戰(zhàn)時征調(diào)令即刻生效!”
“開啟一級通訊法陣,將此訊息以最高加密等級,火速傳訊大陸各大頂級宗門、皇朝以及……仙盟總壇!”莫離的聲音在此微微一頓,仿佛說出“仙盟總壇”四個字都需要極大的決心,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最終化為冰冷的決斷,“內(nèi)容:上古禁忌,‘蝕界之影’魔念疑似復(fù)蘇,重現(xiàn)滅絕之地!十萬火急!離火城莫離,泣血以告!”
一連串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每一個聽到的人心上?!胺偬臁奔墤?zhàn)備!這是離火城建城以來都未曾啟動過的最高級別!更遑論那“蝕界之影”的名字,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寒風(fēng),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人心頭的僥幸。
整個離火城,在短暫的死寂之后,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帶著鐵血氣息的沸騰!刺耳的警鐘長鳴劃破夜空,一隊隊甲胄鮮明的城衛(wèi)軍如同赤色的洪流,踏著沉重的步伐奔向各處要隘;無數(shù)煉器工坊的爐火驟然拔高數(shù)丈,錘打聲密集如暴雨;一道道閃爍著緊急紅芒的傳訊流光,如同逆飛的流星,從城主府深處沖天而起,撕裂昏暗的夜空,朝著仙武大陸的各個核心區(qū)域疾馳而去!
莫離獨立于高臺之上,狂風(fēng)將他赤紅的袍袖吹得烈烈作響。他最后看了一眼西方那片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線的黑暗天際,眼神凝重如萬載玄冰。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虛空,然后猛地一握!
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出爆響,仿佛要將那潛藏的魔影扼殺于掌心之中。
“浩劫將臨……仙武……備戰(zhàn)!”
低沉的聲音,帶著至尊仙巔峰修士的決絕與沉重,隨風(fēng)飄散,卻重重地砸在每一個離火城修士的心頭。一股山雨欲來、黑云壓城的窒息感,伴隨著城主府永不熄滅的爐火光芒,籠罩了這座千年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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