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暈終于艱難地穿透了“啞谷”上空那層頑固的灰白霧氣,如同稀釋的牛奶,為這片死寂的廢墟帶來了些許朦朧的光亮。夜晚的陰冷正在緩慢退去,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混合了腐朽與塵埃的沉悶氣息。
蘇安安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祭壇邊緣,幾乎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極度的精神透支和能量枯竭帶來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反復(fù)沖刷著她的意識邊緣。她只能憑借著一股頑強的意志,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時刻關(guān)注著身旁老唐的狀況。
老唐依舊昏迷著,躺在她用附近找到的、相對干燥的苔蘚(未被污染的普通種類)和破碎衣物勉強鋪成的“床鋪”上。他肩胛骨處的貫穿傷口雖然不再有黑氣蔓延,但依舊猙獰可怖,邊緣皮肉外翻,因為失血而顯得異常蒼白。他的呼吸雖然平穩(wěn),卻十分微弱,眉頭緊鎖,仿佛在昏迷中依舊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蘇安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艱難地伸出手指,探一探老唐的鼻息,或者觸摸他的頸動脈,確認(rèn)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仍在跳動。每一次確認(rèn),都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一絲,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憂慮——沒有藥品,沒有干凈的水和食物,老唐能撐多久?她自己又能撐多久?
她將那塊已經(jīng)徹底黯淡、仿佛變成普通灰白色石頭的水晶核心殘骸緊緊攥在手心。雖然它失去了能量,但那冰涼粗糙的觸感,卻莫名地給她帶來一絲安慰和支撐,仿佛握著一段沉甸甸的歷史,提醒著她不能倒下。
時間在寂靜和等待中緩慢流逝。太陽似乎升高了一些,谷內(nèi)的光線也明亮了不少,能更清晰地看到這片廢墟的全貌——斷裂的石柱如同巨人的骸骨,傾頹的墻壁上殘留著模糊的壁畫與符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悲涼而神秘的氛圍中。
就在蘇安安感覺自己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幾乎要撐不住睡過去的時候,她敏銳地察覺到,老唐的呼吸聲似乎……發(fā)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她猛地一個激靈,強打起精神,湊近仔細觀察。
老唐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些,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囈語。緊接著,他那一直微弱的脈搏,跳動得似乎有力了一點點!
他要醒了?!
蘇安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混合著巨大的驚喜和一絲不知所措。她連忙用手捧起旁邊一個用巨大葉片折成的、里面裝著些許清晨收集的露水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湊到老唐唇邊,用葉片邊緣蘸著清水,濕潤他干裂的嘴唇。
清涼的液體似乎起到了作用。老唐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沙啞的呻吟。他的眼皮顫抖著,掙扎了許久,終于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那雙原本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眼神渙散而迷茫,充滿了重傷后的虛弱。他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視線才艱難地聚焦,落在了蘇安安那寫滿了擔(dān)憂和驚喜的臉上。
“丫……頭……”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幾乎被山谷的寂靜吞沒。
“老唐先生!您醒了!感覺怎么樣?”蘇安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喜悅,她連忙又喂了他一點點水。
老唐沒有立刻回答,他嘗試動了一下身體,左肩傳來的劇痛讓他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閉上眼,似乎在默默感受著自己身體的狀況。
片刻后,他重新睜開眼,眼神雖然依舊虛弱,卻恢復(fù)了幾分往日的清明和冷靜。
“死不了……”他沙啞地說道,語氣帶著他特有的那種硬朗,“就是……這身子骨,怕是要歇上些時日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肩頭那被簡單處理過、依舊觸目驚心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fù)?!扒治g之力……被你清除了?”
蘇安安用力點頭,將那塊核心殘骸舉到他眼前:“是靠它!還有……我從那邊的石柱上,看到了一些畫面,知道了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她語速很快,但條理清晰地將自己如何利用核心殘骸凈化傷口,以及通過觸摸石柱獲得上古信息流、了解到圣所毀滅和“火種”傳承的事情,盡可能詳細地告訴了老唐。
老唐靜靜地聽著,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當(dāng)聽到“火種”二字時,他的目光在那塊黯淡的殘骸上停留了許久,臉上露出了一種混合著感慨、悲傷與釋然的復(fù)雜神情。
“果然……如此……”他喃喃自語,“‘渡鴉’追尋多年的真相之一,原來就在這里……以這樣一種方式……”
他看向蘇安安,眼神中多了一絲難以喻的意味:“看來,你不僅是‘鑰匙’,或許……也是被選中的‘繼承者’之一。這塊‘秩序火種’與你共鳴,絕非偶然?!?
他頓了頓,因為說話牽動了傷口,又喘息了幾下,才繼續(xù)道:“我們現(xiàn)在……情況很糟。我暫時失去了行動和戰(zhàn)斗能力,你也消耗巨大。外面……‘公司’和那些‘東西’的搜索恐怕不會停止。這里雖然暫時安全,但并非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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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安安的心沉了下去,這正是她最擔(dān)心的事情。
“那我們……該怎么辦?”
老唐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這片沐浴在朦朧天光下的廢墟,最終定格在祭壇后方,那片最為高大、保存也相對最完好的斷壁殘垣上。那面巨大的石壁上,似乎雕刻著遠比周圍其他區(qū)域更加復(fù)雜、更加密集的圖案與符文。
“或許……天無絕人之路。”老唐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一個上古秩序圣所,即便化為廢墟,也不可能只留下一塊核心。真正的傳承……尤其是關(guān)于如何運用和守護‘秩序’力量的知識,往往藏在最深處?!?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面巨大的石壁:“扶我起來……我們過去看看。如果我沒猜錯,那里……可能藏著這座圣所最后的‘圖書館’?!?
去探索那面石壁?以他們兩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蘇安安看著老唐那虛弱卻堅定的眼神,知道這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定。留在這里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尋找可能存在的生機和力量。
她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老唐。老唐幾乎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每移動一步,兩人都顯得異常艱難,老唐更是因為牽動傷口而冷汗直流,但他硬是咬著牙沒有發(fā)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