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門外的秋風(fēng)卷著槐葉,落在林燁新漿洗的青布直裾上。他攥著懷中那方墨跡未干的詩箋,指腹蹭過“月照山河同古今”的筆鋒,心跳得比檐角銅鈴還急——這場由翰林院編修楊榮主持的詩會,是他穿越到永樂十二年的第三個月里,離“士”這個身份最近的一次機(jī)會。
    “下一位,林燁?!?
    隨著司儀唱鳴,林燁深吸一口氣,踩著青磚走上臨時搭建的木臺。臺下烏壓壓的人頭里,他一眼瞥見角落里幾個穿著織金襖子的身影,為首的是英國公張輔的幼子張勛,正捻著腰間玉牌,眼神像淬了冰。林燁攥緊了袖口,那里藏著半塊從現(xiàn)代帶來的打火機(jī),是他唯一的念想,卻在此刻顯得格外諷刺。
    “諸位前輩,晚生林燁,獻(xiàn)丑作《長安秋望》?!彼辶饲迳ぷ?,聲音在風(fēng)里打了個顫,卻還是穩(wěn)穩(wěn)念出,“雁過霜天帶唳長,御溝流水繞宮墻。不因筆底風(fēng)云氣,怎敢題詩向未央?!?
    最后一句落下時,臺下霎時安靜。林燁看見楊榮撫著胡須的手頓了頓,隨即眼中迸出亮光。“好一個‘筆底風(fēng)云氣’!”老儒猛地拍案,“此子胸有丘壑,當(dāng)為我輩后繼!”
    這話像顆火星落進(jìn)油鍋。張勛“嚯”地站起身,錦袍掃過凳面發(fā)出刺耳聲響:“楊大人此差矣!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白丁,也配談‘風(fēng)云氣’?我看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燁攥著詩箋的手泛了白。他知道張勛發(fā)難的緣由——前日在酒肆,他撞見張勛強(qiáng)搶民女,忍不住出聲阻止,彼時就結(jié)下了梁子。此刻他若退讓,不僅丟了前程,更對不起穿越前那個教他“寧折不彎”的爺爺。
    “張公子,”林燁抬眼,聲音比剛才更穩(wěn),“詩志,無關(guān)功名。若僅憑出身定高低,那李太白未中科舉,難道就不是詩仙了?”
    這話戳中了張勛的痛處——他自小不愛讀書,全靠父親蔭庇才得了個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的虛職。張勛臉色漲成豬肝色,指著林燁的鼻子:“你敢頂撞我?給我等著!”說罷甩袖就走,隨行的幾個勛貴子弟也跟著悻悻離去。
    楊榮見狀,嘆了口氣,拉過林燁的手:“你這孩子,有才情卻太剛直。張勛心胸狹隘,往后要多加小心?!绷譄罟淼乐x,心里卻沉甸甸的——他知道,這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詩會結(jié)束后,林燁揣著楊榮贈予的兩本《永樂大典》抄本,沿著城墻根往寄居的客棧走。暮色漸濃,街邊的燈籠一盞盞亮起,映得地面的石板忽明忽暗。他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回頭卻只看見搖曳的樹影。
    “是錯覺嗎?”林燁皺眉,加快了腳步。穿越前他是業(yè)余拳擊愛好者,對危險的直覺比常人敏銳。他悄悄將手伸進(jìn)袖口,指尖觸到打火機(jī)冰涼的金屬外殼,心里稍定。
    轉(zhuǎn)過拐角,巷子里突然吹過一陣?yán)滹L(fēng),帶著鐵銹味。林燁猛地頓住腳,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道黑影就從屋頂躍下,手里的短刀直刺他后心!
    “小心!”林燁幾乎是本能地側(cè)身,短刀擦著他的肋骨劃過,帶起一片血花。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卻死死咬住牙關(guān),轉(zhuǎn)身一拳砸向刺客面門。這一拳用了十足力氣,刺客悶哼一聲,鼻血瞬間流了下來。
    “還挺能打?!贝炭湍税驯茄?,眼中閃過狠厲,揮刀又沖了上來。林燁不敢硬拼,借著巷子狹窄的地形躲閃,腦子里飛速盤算——刺客身手專業(yè),肯定是張勛派來的,今日若不脫身,恐怕性命難保。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巡夜士兵的梆子聲。刺客眼神一凜,顯然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揮刀作勢要劈,卻在林燁躲閃的瞬間,轉(zhuǎn)身翻上墻頭,消失在夜色里。
    林燁癱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直裾,肋骨處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摸出打火機(jī),借著微弱的火苗看了看傷口,還好不算太深,但流了不少血?!皬垊?,你真敢下死手?!彼е溃凵窭锏谝淮温冻龃┰揭詠淼暮輨?,“這明朝的天,看來不是那么好待的。”
    回到客棧,林燁用客棧老板給的金瘡藥敷了傷口,又喝了碗熱粥,才稍微緩過勁來。他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的月亮,心里五味雜陳——穿越前他只是個普通-->>的歷史系學(xué)生,夢想著能親眼看看明朝的繁華,可現(xiàn)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這里有詩酒風(fēng)流,也有刀光劍影,若沒有自保之力,隨時可能喪命。
    “不能再這樣被動了。”林燁握緊拳頭。他想起穿越時代的背包里,還有本《少林拳譜》的復(fù)印本,以前只是覺得好玩看了幾頁,現(xiàn)在卻成了救命的稻草。他從床底拖出背包,翻出拳譜,借著油燈的光一頁頁看下去,直到天快亮才合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