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為說得在理,甚至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擴(kuò)展人脈?鞏固交情?”李承宗終于抬起眼,目光像兩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射向兒子,語氣里充滿了嘲諷,“我看你是想早點(diǎn)把我們李家推進(jìn)火坑!”
他猛地將茶杯往桌上一頓,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嚇得李為舟脖子一縮。
“你這豬腦子!”李承宗厲聲喝道,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他伸手指著窗外林府的方向,“葉上林是什么人?江南織造!朝廷正四品的官!他的府邸被錢塘水師圍了,那是軍隊(duì)!是朝廷要?jiǎng)铀?!緊接著林府就起了這么一場蹊蹺的大火,燒得恰到好處!你用你那榆木疙瘩腦袋想想,這背后牽扯的是什么事?是你能摻和的嗎?還是我們李家能摻和的?”
李為舟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罵,臉上有些掛不住,梗著脖子反駁道:“那……那張家不也摻和了嗎?他們不怕,憑什么我們就怕?”
“你!”李承宗見他如此冥頑不靈,氣得胸口起伏,猛地站起身,繞過桌子,幾步就躥到李為舟面前。
李為舟見他爹來勢洶洶,下意識地想躲,卻被李承宗一把揪住了左邊耳朵。
“哎喲!爹!疼!疼疼疼!”李為舟立刻齜牙咧嘴地叫喚起來,剛才那點(diǎn)氣勢瞬間煙消云散。
李承宗可不管他叫喚,手上用力,一邊擰一邊壓低聲音罵道:“張家是張家!我們是我們!張啟賢那個(gè)老狐貍,他背后站著誰,水有多深,你知道嗎?他敢蹚這渾水,自然有他的依仗和算計(jì)!我們李家是靠什么起家的?是靠著謹(jǐn)慎,靠著不站隊(duì),靠著不同流合污,才在這杭州城站穩(wěn)腳跟,富貴到今天!你這混賬東西,是不是非要等到朝廷的人或者水師的刀架到老子脖子上,你才明白什么叫怕?”
李承宗顯然是氣極了,手下毫不留情,李為舟只覺得耳朵火辣辣地疼,眼淚都快出來了,連連求饒:“爹,爹!我錯(cuò)了,我知道錯(cuò)了!您快松手,耳朵要掉了!”
“你知道個(gè)屁!”李承宗又?jǐn)Q了半圈,才憤憤地松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告訴你,李為舟!最近你給我夾起尾巴做人!老老實(shí)實(shí)滾回府里待著,沒事就關(guān)起門來讀你的書,哪怕裝樣子也得給我裝出來!要是再敢出去跟你那群狐朋狗友鬼混,或者在外面口無遮攔,惹是生非……”
李為舟下意識的看向李承宗。
李承宗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哼道:“老子就先打斷你的腿,也好過你出去給全家招禍!”
李為舟捂著通紅發(fā)熱的耳朵,看著父親那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眼神,心里那點(diǎn)不服氣終于被恐懼壓了下去。
他深知父親平日里雖然寵他,但一旦涉及到家族存亡,絕對說得出做得到。他囁嚅著低下頭,再不敢頂嘴,小聲道:“……是,兒子知道了,一定安心在府里待著,絕不給家里惹事?!?
李承宗見他總算認(rèn)慫,這才重重哼了一聲,整理了一下因動(dòng)作過大而有些褶皺的衣袍,重新坐回座位上,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眼。
李為舟則像個(gè)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地坐在那里,揉著發(fā)疼的耳朵,再不敢往窗外林府的方向多看一眼。
經(jīng)此一遭,他算是徹底明白,眼前的林府已是非之地,而這杭州城的天,怕是真要變了,變得連他這種紈绔子弟,都能感受到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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