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只說…玄女…越界了。’
    ‘這個界是什么?落霞口中的紅塵…是什么?’
    陸江仙絕不信這紅塵就是凡夫俗子的人間事——明陽在人間走一回,要沾染多少紅塵?
    ‘落霞所謂的紅塵…是真君插手神通突破?’
    這一切固然是牝水求道,可藏起浩瀚海這一舉動,卻也是牝水影響蕭初庭成道,落霞山的出手理由,也大概率由此而來。
    ‘牝水插手下修求道,于是祂出手壓制牝水?!?
    陸江仙目光微變。
    這位九天玄牝娘娘固然受傷,可祂的謀劃,難道就止步于此了么?
    ‘這場謀劃,所有人都在順手推舟,只有祂!只有牝水是站起來與天霞對峙的那一方——從任何角度看,蕭初庭都是灰飛煙滅了,可…’
    陸江仙目光莫名,他抬起頭來,掌中綻放出白光,色彩柔和卻霸道,仿佛關(guān)聯(lián)著萬千玄妙,牽連到無窮遠處。
    登名石。
    哪怕蕭初庭真靈映照登名石,金性受了雷擊,突破身隕,此刻也應(yīng)該隕落得干干凈凈,可翻滾的白光不斷在他指間環(huán)繞,不斷提醒著他并非如此。
    陸江仙心中一片光明。
    “牝水自己就有藏納浩瀚海的能力,祂暗示蕭初庭、找我要的那一藏并非為了求坎水,而是為了這隕落之后的最后一藏——祂哪怕已在水德藏匿一道上已經(jīng)觸及道胎,卻仍沒有十足的把握在天霞投影過來的一念之間做小動作,除非有我?!?
    “有『太陰』協(xié)助?!?
    他目光愈發(fā)明亮,凝視著太虛。
    “蕭初庭…被祂藏下來了?!?
    陸江仙雖然只有若有若無的感應(yīng),卻能肯定這位九天玄牝娘娘藏下了蕭初庭!
    “與天霞爭道胎只是表面,祂…還有布局,更何況…”
    陸江仙能感受到登名石與蕭初庭的關(guān)系越發(fā)微弱,哪怕他想要壞了牝水的謀劃,牽動他前來,也絕不可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登名石的霸道是此間無二的,陸江仙深有體會,能造成這種結(jié)果的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有尊位干擾,蕭初庭被藏匿于金位之上?!?
    “第二…玄女…神通比原先更廣了?!?
    而如今的情況,甚至極有可能是兩者同時疊加!
    前者陸江仙尚且能理解,畢竟玄女要在那一位天霞面前藏下蕭初庭,不動用牝水果位是不可能的,可后者讓他一瞬沉默下來。
    “祂明明重傷了才對?!?
    更讓他靜默的是,這個使神妙更加雄厚的力量,似乎隱隱指向『太陰』。
    這一瞬間,陸江仙久久地坐在天地之中,種種道藏不斷從他廣闊無邊的神識之中流轉(zhuǎn)而過,計算著種種可能,他眼中的思路漸漸明晰。
    蕭初庭在登名石上,他借此體會了太多太多玄機,無論是諸位真君被落霞鎮(zhèn)壓時的浩蕩,還是這位玄牝娘娘獨具巧思的絕佳道行,讓他心中匯聚,怦然明悟。
    ‘玄女是青玄修士?!?
    ‘雖然位在五德,卻應(yīng)該用青玄修行的視野來看。’
    ‘我尊日月道,閏踐五德天?!?
    ‘我不必用五現(xiàn)觀五德。’
    ‘而是用陰陽。’
    陸江仙所得青玄道統(tǒng)并不多,卻得了一部分九邱道統(tǒng),本就有所了解,親眼見到一位位青玄出身的真君,見到了那位牝水證道之演法,他心中已經(jīng)大有明悟。
    ‘損止、蘊虧、缺位、藏匿在陰,廣益、吞盈、增變、顯現(xiàn)在陽,那些潛流的、不的、孕育的跟隨陰,那些變化的、增廣的、成熟的朝拜陽?!?
    如此一來,五德實則可以分成三份!
    ‘牝水、府水本該是陰水,合水、淥水則該是陽水,余下…余下一道正位,為陰陽之交!’
    ‘此乃陰陽主位論!’
    ‘府涸似牝,坎泆似合大可用陰陽主位來論,損止在陰,虧損的府水在陰水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于是接近牝,增廣的坎水接近陽,于是就更傾向于陽水的合水…’
    他雙眼昭昭,對自己當年的布局有了更深的理解。
    ‘淥水與牝水有閏,兩道之間隱約勾連,也并非沒有緣由,正是因為淥水有損!那一道丟失的『天下覆』,那一道損傷讓本該偏向于陽水的淥水偏陰,加上之后的種種變化,這才有了閏走的道途——否則淥水絕對不可能有四道牝水之閏!”
    ‘這一切都是相互映照的…我前后對淥水的研究,本就是果與因之間的聯(lián)系!’
    一通百通,這一剎那,三卷道書在他身前浮現(xiàn),左右兩邊金字昭昭——正是六闡之二,如今手中的闡除陽火居法與闡化沖元閏法!
    而正中一道,色彩鮮明,乃是方才從大陵川中探查而來的六闡之一。
    闡除陰水居法!
    主管府、坎、牝之變的妙法!
    這是遲步梓借府閏牝的根本法,也是這一處洞天頂級的收獲!
    而陸江仙看來,如今這一妙法已經(jīng)有了更深的領(lǐng)悟
    ‘欲觀六闡八索,必用陰陽觀?!?
    ‘除去主位不談,闡除陰水居法之道,主管府、牝的變化,不就是陰水之變么?李家的閏陽法主管真、牡,不就是陰火之變么?而闡除陽火居法的并灴為主,果真就是陽火!’
    ‘陰水、陽火…原來早已經(jīng)寫在六闡的名號之中,這四道其實就是水火在陰陽之間的變化!’
    他心中越發(fā)光明。
    ‘這正是奉尊青玄的大道!’
    而他所得不遠遠止于此,一旦以陰陽分五德,便能看清玄女究竟是憑何在受傷之時奪取更強大的水德藏匿之能。
    ‘損止、蘊虧、缺位、藏匿在陰,并非空談,玄女已經(jīng)超脫了尋常修士所到達的牝水極限,只要有一點太陰為支點,這四道儀事在祂這等專精此道的大神通者手中是高度統(tǒng)一的?!?
    “對玄女來說,傷損與藏匿統(tǒng)一,有傷即有藏,被天霞所重傷…正使祂在這太陰儀事上更進一步!”
    “這才能當著對方的眼皮、利用我這一道太陰為支點,把蕭初庭藏起來,甚至…受傷…本就是祂所需的求道條件之一!”
    “好本事…”
    ……
    風雨般的色彩已經(jīng)退走了,星星點點的灰點綴在漆黑的太虛之中,似乎像是血珠,又像是無數(shù)天際映照而來的星辰,藏匿在太虛里。
    這是『牝水』。
    這道濃厚到無邊無際的牝水懸浮在太虛之中,化為了這縱橫天地的一道奇觀,每時每刻都在化為各類姿態(tài),緩緩墜下,化為現(xiàn)世中的種種資糧。
    在這破碎的黑暗之中,一點青光正不斷穿梭。
    遲步梓。
    他風塵仆仆,那雙碧眼微狹,不顧一切的在太虛之中馳騁著,一點一點的遠離眼前的一切。
    在那凝結(jié)的流光消失的一瞬,遲步梓沒有半點猶豫,已經(jīng)破空而去,他快的不能再快了,可那致命一般的危險還在他心頭浮動,讓他顫顫無聲。
    ‘祂來了…’
    那道青影。
    那片貫穿天地的落雨。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淥水。
    這股氣息他并未直面過,卻早早的從那淥池之中有所感應(yīng),每一位神通仍在回味那變化無窮的天象,他卻沒有半點安寧與平靜可,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逃!”
    那是淥水!
    一張張面孔在眼前閃動,或是遲尉那張老臉,或是寧迢宵那張滿是冷笑的臉龐,遲步梓面上所有表情凝結(jié)如石像,駕馭的神通越來越快——哪怕知道這并無用處。
    他的雙眼永遠凝視著前方,不往腳下望去,仿佛這么一望,雙腳之下就會變成那波浪起伏,靜影沉璧的淥水之池。
    一點青色閃爍于黑暗之間。
    這一點影子照射在他眼中的那一瞬,碧色的神通洶涌而起,遲步梓的身影幾乎同時沉入那浩瀚神通之中,意欲遁走而去。
    『丑癸藏』!
    所有青色將他吞沒,多年以來讓他隱匿藏身,攻敵克難的神通,他安身立命,從來無誤的神通再也不能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安全感,而是彌漫著令人驚悚的寒意。
    另一張同樣的青瞳點綴的面孔從那神通之中涌現(xiàn),狡詐與邪意交織,目光冰冷,緩緩擋在他身前。
    遲步梓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那雙碧眼凝視著水波,緩緩?fù)顺鲆徊?,行禮道:
    “原來是隋觀大人?!?
    青衣人笑道。
    “難得撞見遲真人?!?
    遲步梓凝視著他,身邊的太虛已經(jīng)化為無盡的淥池,仿佛處于另一處天地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由虛化實,他仍然保持著鎮(zhèn)定,恭聲道:
    “大人客氣了。”
    “我在中廣玉山等了你二十七年?!?
    隋觀邁步向前,與他的距離近在咫尺,那雙眼睛牢牢地盯著他,似乎在審視眼前之人。
    “遲真人,你能告訴我…”
    他的聲音輕且慢:
    “你為什么不去么?!?
    這一剎那,濃厚的殺機貫穿了他的所有神通,遲步梓固然是天才,可他面對的是隋觀!是淥水真君的一分權(quán)能!
    他的所有淥水神通都凝結(jié)在這一刻,遲步梓唇間卻浮現(xiàn)出一點笑意來:
    “原來大人在興雨宮,東方奉池欲變往『府水』,果真是小修的一條玄路…可『府水』之位,恐非遲某所能貪圖?!?
    隋觀笑起來,他的聲音輕飄飄,在這一片碧色的天地中流轉(zhuǎn),他道:
    “姓遲的,你是什么貨色,天下皆知,倒還在我面前裝起來了!”
    遲步梓表情不變。
    隋觀微微側(cè)身,看向了天際的長河,無窮的牝水在天際涌動,通過太虛變化為種種資糧,墜落人間,他道:
    “你知道我不會殺你,一如今日的坎水,我們也需要那枚羽蛇金性墜落,你應(yīng)該慶幸牝水今日不成,慶幸望月湖與祂的謀劃落空?!?
    隋觀語氣漸漸陰冷:
    “祂欲證道胎,拿浩瀚海作功績,蕭初庭真成了道,你以為還有你的什么事么?”
    “遲步梓,你好好思慮?!?
    他轉(zhuǎn)頭回視:
    “如今,你在等真龍成道,水德止泆,于是證府,可等著這一刻的又何止你一個!”
    遲步梓笑容漸淡,他突然道:
    “大人的意思是…”
    隋觀掃了他一眼,道:
    “求淥水之余?!?
    他聲音漸漸變低:
    “辛酉淥澤印中勾連的是羽蛇淥水金性,他們要你響應(yīng)此物證道,你卻求府水,又有什么好助力?只有求淥水,只能求淥水?!?
    “遲步梓,你已經(jīng)證明你自己了,淥為變位,你如今修四淥一府,求個余位也無不可,姓杜的要圖府水,你不成也無事,如若成了,你這四淥一府倒還能助一助祂,于是閑來有此一子。”
    這一剎那,遲步梓的頭猛然抬起來了,他凝望著空中的那點青色,這位大真人笑起來,道:
    “淥池滔滔,竟然有用我的一日——還要等到今天。”
    “無非是作狗?!?
    隋觀同樣在笑,他道:
    “你莫要怪我直白,你在龍屬眼中無非就是一條遲早要死的狗,在望月湖上還要更糟,是一條環(huán)繞在病榻前,早些時候沒能弄死的惡狗,如今勉強用一用,你還以為你真有登府的那一天?”
    “要不是我,要不是姓杜的,你早早就死在湖上了!還能有今日?你自己說,是也不是?”
    他的笑容漸濃,道:
    “姓杜的讓我傳一句話?!?
    “咱家再怎么嚴苛,卻也是拿你做自家的狗,你無惡不作,腥涎垂血,自然也是要跟個無惡不作的主人,你跟著別處去,一時可能有風光,等著祂病好些了,手里頭歇下來,興許是要拿你開刀的!”
    遲步梓的表情凝固,他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雙手緊緊攥在袖子里。
    “太青求府水去了,這個變位一定會空出來,你的余地也不少,既然能自主一方,何苦屈居人下,任人魚肉?”
    這位青衣男子立在空中,不知何時,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枚小小的,青色的玉簡。
    這枚玉簡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通體青色溫潤,如同雨后天際的色澤,金光流走,隱約能見云層波動,水波粼粼,玄妙莫測。
    遲步梓目光中倒映出這一點青色,審視之中終于有了一絲躊躇。
    “這是求金法——你找龍屬看也好,找別家看也罷,不會有誤,你也是大真人了,自有判斷?!?
    他語氣帶笑:
    “遲真人,我在淥池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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