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有半點解氣之色,而是滿眼陰霾,道:
    “可大真人的狀態(tài),貴族亦明白,越出手越是糟糕,打得無生咎門不敢外出,一度威勢大衰,卻因為諸家的插手不得不調(diào)和…轉(zhuǎn)頭回來,已拿參淥馥無可奈何了…”
    這中年人抬起眉來,眼神平靜,道:
    “我既成神通,不可忘前輩之仇?!?
    李絳遷不曾想還-->>有這個淵源,眼中的色彩一下濃烈起來。
    參淥馥此妖,李氏可以說毫不陌生,這是代代相傳的仇隙,李絳遷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到每一位長輩的心思,連李玄宣這個一向保守的老大人都是滿心恨意,更別說李曦明、李周巍,幾乎每一個真人都早已經(jīng)把這妖物列在了心底的必殺名錄之上!
    ‘這是我李氏舉族之心,不可動搖?!?
    尹覺戲的話語可不僅僅是他的要求與志向,這些固然重要,可背后更代表著曲巳山的意思——尹髑不止是尹氏子弟,還是曲巳的人,這仇對廖落、況雨等人照樣不小!
    ‘哪怕諦琰不能出手,廖落肯定是要來相助的,這位真人突破紫府中期已經(jīng)有些年頭,又是諦琰扶持的頂梁柱,誅滅此獠之事如在二十年、三十年以后,至少有二三成的可能又是一位大真人,即使不是,也能帶人作為極重要的援兵!’
    他目光炯炯,心中大定,卻并沒有立刻應(yīng)下來,而是低聲道:
    “這妖孽…為非作歹多年,與我家亦有不共戴天之血仇,覺戲放心,等父親出關(guān),我?guī)阋煌ハ蛩惽?!?
    此既出,尹覺戲的神色略有變化,微微出了口氣,答道:
    “多謝殿下!”
    如此一番交心,李絳遷對他的戒備放下許多,正要語,見著尹覺戲拱手,答道:
    “卻有一事要告知殿下?!?
    他聲音低了許多,已經(jīng)神通壓住,道:
    “前些年貴族問過山中袤土寶心玉的消息,因為涉及大道統(tǒng),我等不敢聲張,玄怡真人靠著一些師門上的關(guān)系問了問,大抵有了回復(fù)?!?
    這東西頗有些忌諱,自家方才還暗暗在大殿里用過,眼下聽了這話,李絳遷立刻抬起頭,聽著尹覺戲低聲道:
    “此物出自帝宣道宮,是社稷之道最巔峰之時下放給諸位弟子的,如今已然不多了,大多都只有通玄的嫡系敢用?!?
    “可嚴格計較起來,社仙的種種神妙威能早已失效,這東西要熔去也不成問題,只是…這話不能經(jīng)過他的嘴,只能由我們來說一說。”
    李絳遷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暗暗點頭:
    ‘玄怡自稱與北方有些淵源,這東西去問他正常,但也恰恰因此,他身份敏感,當然不能直接向我家說可以把這東西熔煉了…所以來我湖上的時候也緘默不提…’
    ‘只是…哪怕社仙的玄妙不在了,通玄的臉面可還在,曲巳也不好替我家做這種事情罷…’
    于是作出沉吟之色,道:
    “真人的意思是…”
    果然,尹覺戲面上終于有了一絲猶豫之色,道:
    “如果一定要熔,山上是不大方便的,恐怕要湖上自行此事,可這東西…貴族如果愿意交給曲巳,大真人轉(zhuǎn)贈給玄怡真人,他可以向通玄修士求取他物?!?
    “哦?”
    李絳遷見他不敢說換取,只敢說轉(zhuǎn)贈,心中明白此間的忌諱還真不少,于是靜靜地道:
    “他物是何物?”
    尹覺戲答道:
    “成全的是玄怡真人的道統(tǒng),山中可以補償貴族?!?
    這其實是個不差的選擇,畢竟東西落在自家手中也就用來療傷,而自家的陣盤曲巳前前后后盡心盡力,到底也是欠了個人情,李絳遷便客氣道:
    “大陣能成,曲巳亦出了大力,如今豈有不成全玄怡的道理?有需要就盡管拿去,不必談什么補償?!?
    尹覺戲位置卻拿得很正,并沒有自居外人,而是答道:
    “我稟報曲巳?!?
    李絳遷滿意點頭,靈識微動,掃了眼大殿之中的動靜,發(fā)覺自家妹妹已經(jīng)好得多了,只是誠鉛承擔了主要的神通維系,面色漸漸發(fā)白,便鄭重其事的看著尹覺戲,道:
    “白海之上,有一處洞府,乃是善柏真人所居,覺戲可曉得?如今坐鎮(zhèn)湖上,挪動不得,還請?zhí)嫖易咭惶??!?
    這是他早就有的心思,而況泓修行的又是『修越』,太虛行走速度極快,自然最合適,此一出,這真人立刻點頭,從大殿之中退出去。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李絳遷這才起身,負手在殿中踱了幾步,頗有憂慮之色,暗自嘆氣:
    ‘還答應(yīng)了金羽宗要交付真火,換取功法,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
    夜色昏黑。
    蜀地多山,險峰迭起,綿延千里,高低起伏,逐一匯聚,高處被冰雪覆蓋,明明有大陣光彩閃爍。
    此片山脈近南北向,東陡西緩,古代名氣不小,稱之為邛崍,一度是古仙所居,后來為太陽道統(tǒng)所占據(jù),改了名字,叫做長懷。
    此山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整個蜀地,連蜀都亦在山腳下,山上則終年籠罩著密集的灰云,隔絕內(nèi)外,不為外人所知,長懷修士又一向排外,會見來客也在幾個外峰,以至于這座雄山幾乎沒有暴露在天下紫府的視野之中。
    可這樣一座神秘玄山,今夜卻有一道流光飛躍而來,毫無阻礙地穿過灰云落下,沉入這霧沉沉的深處,這才見到滿山宮闕,玄文密布,堆砌白雪,遍地松柏,一派仙境模樣。
    來人在玄宮中站定,顯現(xiàn)出青灰色的服飾來——正是慶濯!
    蜀軍草草而歸,主帥傷勢不輕,這位慶氏嫡系好像毫不關(guān)心,也沒有什么憂慮,甚至連宮中都不去,而是一路往這山上而來,頗為拘謹?shù)卣驹谛m前。
    不知過了多久,剛才聽見玄宮之中有了動靜,傳來一聲平靜的問話:
    “班師回來了?”
    慶濯拜倒在地,顯得很是恭敬,道:
    “稟大人,已經(jīng)回來了…楊氏不曾派人來,李氏卻守得很死,不但出了新紫府,還請了劉長迭來,宋國支援很及時,最后…不曾驚動白麒麟…”
    他語氣審慎,里面的人卻好像并不關(guān)心什么白麒麟,而是有了輕微的笑聲,道:
    “劉長迭…我記得他,當年還是我與他們一同去調(diào)查此事…斷了他道途,他回湖上去了?”
    “是。”
    慶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答道:
    “有一道玄庫請憑函在他手里?!?
    這話終于讓里面的人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便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宮門,這才有冷冽的聲音:
    “誰家的那一份?潁華?”
    慶濯搖搖頭,低聲道:
    “晚輩估計…是龍屬……”
    里面的人緘默了一陣,好像陰郁起來,淡淡地道:
    “你說…我讓人去一趟,直接把他打死,會不會穩(wěn)妥些?”
    慶濯一下有了冷汗,深深一禮,道:
    “恐怕,傷了龍屬的心,到時候鬧起來,大人臉面上…不好過…”
    “臉面…”
    那人冷笑起來,竟然浮現(xiàn)出滿滿的厭惡:
    “我生了這么個玩意,慶氏早就丟盡了臉面!北邊丟完臉再去東邊丟,又何差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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