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化寶(112)(潛龍勿用加更)
駿馬帶著紅花,一晃一晃地顛簸著,新郎官披著紅衣,昂首挺胸,黑發(fā)在風(fēng)中微微起伏,讓他的金眸顯得越發(fā)明亮。
李遂還作為明陽嫡子、洲中獨一無二的新星,代表著李氏的門面,受了千鈞之重,李絳宗曾一點點分了家事給他,想歷練晚輩,卻發(fā)覺這位嫡長如同無底洞,無論送派去多少事務(wù),第二天都能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厮突氐钪小?
李絳宗便知:
‘我資質(zhì)愚鈍,已不能及。’
自登上絳光殿分擔(dān)族事,至今跨馬走向滿盈閣,他入殿能治千家事,出閣能伏諸仙卿,事事妥當(dāng),人人順心,沒有半點耽誤。
歷代家主各有特點,眼前的李絳宗打理族事時有偏頗,體貼親族…連李絳遷落到了李玄宣眼中,暗中都有個手段擅間,威不伏戾的特點,可在眾多挑剔的目光中,這位明陽嫡長卻很容易做到了無私公允,安撫民意,治這一道仙族遠遠不是他的極限,甚至只能算做修行之余、打發(fā)時間的閑雜事。
這些年下來,他的威望猶勝李絳宗,毫不客氣地說,他是宗法中完美的嫡長、明陽中最親的族人、大院中無遺漏的族正,李遂還的出現(xiàn)極大地安撫了老人李玄宣的焦慮,這老人甚至想過:
‘家中能人雖多,可我百年后,能結(jié)四脈親愛者,唯他一人!’
故而見了那一匹帶紅花的高頭大馬踏上閣中,李玄宣面上有了笑容,牽過真人的手,嘆道:
“此乃我家嫡長,第一好的兒郎!“”
李曦明亦有了笑意,掃了一眼,卻發(fā)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李遂還身邊,牽著馬的是個面容冷酷的中年人——正是一年前被喚回湖上的李烏梢!
他那一身常年穿在身上的黑衣硬是被人換成了紅色,胸前甚至還帶著一朵大紅花,這老妖看起來極不適應(yīng),偏偏又走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扯著笑容,滿眼都是呆滯。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李玄宣不知怎地暗笑起來:
‘害…’
自從神通成了,李曦明便不常管家里頭的事情,可李遂還這個嫡長的消息他還時常聽著,細細看著這位王孫牽妻入殿,越過重重人影,到了跟前拜見。
“拜見真人、老祖宗!”
李曦明這般看了,心中暗動:
‘好本事…修為很穩(wěn)固…這些年不曾耽擱,已經(jīng)筑基中期,無非服不服這一枚箓丹而已…’
于是含笑點頭,道:
“今是好日子,我亦備了丹藥、禮器,祝一祝你們。”
他便將備好的兩枚玉盒送過去,又將李絳宗這段時間抓緊打造的兩雙金環(huán)取過來,上頭的鴛鴦花紋明亮亮,他便渡了六合之光,照了明陽氣,笑道:
“我留一味神通法力,有『天下明』加持,你平日里養(yǎng)在匣子里,不要打開,到了關(guān)鍵時候,有好些威力!”
夫妻倆行禮應(yīng)了,李曦明笑著轉(zhuǎn)過身來,指向老人道:
“且先拜了老大人,我還要領(lǐng)他去服一味治病的靈藥?!?
李絳壟不在此處,自然由長輩代替,兩人頓時不敢耽擱,行了大禮,李曦明任由后面的行程安排,扶了老人起來,踏入太虛,李玄宣還有些憂慮,問道:
“我一把老骨頭了,只恐不必這樣折騰真人的神通!”
李曦明搖頭不應(yīng),這一場婚宴看下來叫他頗有感觸,嘆道:
“周暝無志,周洛少才,明宮早年寒苦,根腳淺薄,周達雖為砥柱,提拔微末,已無再進之途,闕宜、行寒用盡資糧,卻少一分得道心智,其余諸脈庸庸,有才智天賦的,都是下一代的人了…最恨…我家承早夭…”
李玄宣神色震動,低眉不語,李曦明看得是又痛又辣,道:
“昔年是缺靈物缺寶丹,如今樣樣不缺了,才知道當(dāng)年諸仙門為何紫府這樣少,如今想想,除去家中這幾位真人不論,家中自我以下,數(shù)代以來,自個兒有這個心智成紫府的,只有承一個!他是清虹姑姑留下的紫金梁,我早年神通不足,守庸不成冒進有余,把他給害了!”
“早年我就覺得心痛,如今越看這些晚輩,越覺得如鼠嚙心,如若他不曾夭絕,今日,也該到他紫府出關(guān)的日子…我豈要取什么『衡祝』法門?正好讓青功隨他修行雷霆!”
李承上承曦月,下接周行,明明沒有受符,卻能從眾多血戰(zhàn)中殺出來,又在江邊足足守了十年,打得三洞畏懼,比四曦不俗,轉(zhuǎn)過來能覆壓周行,如果沒有李周巍,至今恐怕都少有一個能比得上他的,李玄宣又何嘗不痛?
老人嘆氣,李曦明則痛道:
“周暝那小子說要抱著圖卷下去見祖先,我便想了,如若真有幽冥之事,見了諸長輩…他們問起承來,孫兒真是羞愧至極…”
李玄宣反而釋懷得多,道:
“那時我家沒有過紫府,天上有百般算計,我們一分也不能曉得,能保全諸弟子到這個份上,你已盡力了…”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李曦明難以喻,卻一眨眼到了陣前,便熄了話語的心思,乘風(fēng)落到亭子中,見著那亭中立著兩人。
一道士坐在庭中,容貌仙風(fēng)道骨,皮囊底下卻魔霧滾滾,骨頭里綻放著血光,呈現(xiàn)出一股邪異的惡氣,另一個人乃是妖物,側(cè)身侍奉在一旁,雖然妖氣濃烈,卻免不了有些清光,在道士的襯托下竟然有了幾分正道之意。
眼見著李曦明落下來,那妖物先起身了,極為恭敬地低頭一拜,道:
“小妖見過兩位恩人!”
此妖赫然是當(dāng)年橫行三江之地的北錦江王應(yīng)河白,而他身后之人,自然是龍屬養(yǎng)的魔頭,殷洲的平偃!
李曦明早知湘淳不會親自來海內(nèi),沒想到還真是這魔頭代替她來,結(jié)果這家伙頭上的魔氣滔天,坐在這山腳下,都快要把滿山的清氣給沖上散了。
李曦明不甚待見他,他卻很客氣,上前一步,嘆道:
“我閉關(guān)多年,在這參紫上碰了一次又一次,難得來一次海內(nèi),發(fā)覺天翻地覆,恭喜…恭喜!”
李曦明不與他閑談,單刀直入道:
“可是道姑取了靈藥來?”
“正是!”
平偃略有尷尬,連忙從袖中去取,拿出一木盒,道:
“聽聞貴族不愛沾血氣,道姑好一番頭疼,四處打聽,這才在南方的無生咎門得了一法子,叫作鄉(xiāng)梓妙方,又差遣了各方人馬,今月堪堪煉成,我立刻就來了!”
‘好大的威風(fēng)!’
李曦明本以為對方是從龍屬的庫存中取了什么寶物,沒想到這道姑有這樣大的能量,先是從某一處道統(tǒng)換了法門,又自家派人去煉,硬生生把這東西給煉出來了!
便見這魔頭打開木盒,里頭竟然鋪滿了細膩的朱砂,挖了一道拳頭大小的淺坑,里頭放了一團白團團如糯米一般的靈物。
平偃嘆道:
“無生咎門雖然是個仙魔釋混一的邪道,卻頗有些淵源,以木德為主,隱隱有一些至今已經(jīng)斷絕的『保木』之法,這一道統(tǒng)對延壽是很有研究…”
“這東西可不好煉,先要找到一種出沒于土木中的靈獸稷蟲,再用一種特殊的『保木』靈資來喂養(yǎng),使之吐絲,喂養(yǎng)夠上三年,才有這么一份寶物來煉成藥方?!?
他微微一笑,魔氣森森的眸子中有了些異樣,道:
“這一份寶物本來是用給紫府修士的,雖說一人只能用上一份,可只要放在升陽府中,便會緩慢彌補靈壽與法身,如果是木德修士來用,最多可以延長到十八年…看著道統(tǒng)生克,至少也有五年?!?
這魔頭稍稍一頓:
“更妙之處在于,練氣修士蘊養(yǎng),是用不了多少消耗的,我看老人家又是淥水,二十年綽綽有余,等到老人家故去了,這靈物還能取出來用!”
李玄宣聽得大為滿意,連連點頭,李曦明卻有些與眾不同的感受——在他的靈識感應(yīng)之中,那一道分神異體正蠢蠢欲動,傳來一股饑渴之意。
‘還能滋養(yǎng)異體…湘淳為了確保不走空,真是用盡了心思!’
畢竟天一淳元、無丈水火煉就的丹藥,龍屬手頭上也是少之又少,湘淳早早在為自己參紫做準(zhǔn)備,自然是志在必得!
他最后確定了此物一片清氣,仙器探查之下并無異樣與后手,這才滿意點頭,將那一枚天一吐萃丹取出,答道:
“勞煩道姑了!還請?zhí)嫖規(guī)б痪渲x!”
平偃笑著點頭,見著李曦明根本沒有什么親近之意,遂將東西檢查仔細后收起,告辭道:
“聽聞江淮已復(fù),今后在濟水之上,我將隨諸位大人再見魏王…盼望魏王早日功成,我亦是親眼見過真君的人了!”
這句終究是好聽話,李曦明禮節(jié)性地點頭,便扶了老人回山間去端坐,道:
“大父且放松心神!”
李玄宣得知這些貴重的東西并不會浪費在自己身上,心情大好,面色都好看起來,李曦明運轉(zhuǎn)命神通,足足七十一日才把這白團團的藥方煉進去,老人仍然沉沉睡眠,不曾醒來。
李曦明感受著對方升陽府里的勃勃生機,放心點頭,著人送下去了,這才悠悠地吐-->>出口氣來,卻有庭衛(wèi)來報:
“李烏梢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