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瑯騭這話落進江頭首耳中,讓他沉默片刻,這大羊山的使者似乎對慈悲道頗有戒心,重新低頭去看手中的銅缽,天瑯騭則趁熱打鐵:
“頭首看著,是不是這個理?戚覽堰默許、甚至支持難道是因為我們有什么面子嗎?一定是他自個心底有這個念想,既然如此,和誰合作不是合作,何必要單單念著我們?”
“幾位大人都騰不出手…如今有這機會,可到了最后,真說不好哪方先能出手!只要頭首一聲令下,我是不怕得罪人的…”
天瑯騭瞇眼,低聲道:
“至于明慧,公孫碑對他略有微詞,戚覽堰則全然不喜堇蓮,他不曾見戰(zhàn)局,卻兩次和我說明,蓮花寺不堪一用,明慧明相師兄弟不會盡力…”
“今日明慧無能,我看…明相也藏著掖著,蓮花寺既然不肯出力,我們留什么情?”
這江頭首沉思良久,微微一笑,答道:
“量力思慮得極是,這事情待我回去問一問。”
“而明慧,且拿了他的把柄,換著法子用他,下次攻打南邊、抵御大宋,就把他往楊銳儀車轍子底下放,楊銳儀手中有『謫炁』,由不得他不拼命!”
“他們斗不過,折了、傷了在了楊氏手里,也好給堇蓮交代,如若是不戰(zhàn)而逃,也好拿下…以大羊山的名義,治他的罪?!?
天際的兩道金身驟然沉默,底下的明慧心頭已經(jīng)沉到了底,這江頭首向來與自己善樂道不對付,豈能有好事,果然見著天空中的男子笑道:
“明慧,你六根不凈,多有貪害之心,本應(yīng)重重罰你,可看在你善樂道多行善舉,你師兄勤勉盡責(zé)、師尊德高望重,此過記在身上,命你師兄二人守備江岸…”
他收了收笑容,淡淡地道:
“這一次要是再犯…山上可要著重罰你?!?
對方要他上油鍋下火海,明慧倒還松一口氣,可如此輕輕放下,反叫他心中悚然:
‘什么師尊德高望重…自家?guī)熥鸬某裘曊l不知道?這是謀我性命呢!’
那五目在油鍋里炸得砰砰作響,不斷翻滾,明慧只磕起頭來,呼道:
“壞了大人之事,明慧愧疚不已,只求刑罰加身…以表誠心!”
可兩人豈能饒他?捧了他幾句,正要輕輕松松地把他給請出去,明慧卻痛哭流涕,叫道:
“兩位大德愿意寬釋明慧,明慧卻不能自縱,如若叫明慧好好地從此處出去…明慧要自廢法體以謝恩!”
這話叫江頭首目光冰冷,淡淡地道:
“你不思進取,一心為了避戰(zhàn),我可要押你去往大羊山,在眾釋眼皮底下把事情說明白了,且看看你有什么話說?!?
放在平日,明慧還真能同他回去了,無論如何總比時時刻刻活在對方陰謀下要好,可思慮到江岸之事離了自己,一是師兄明相要犯錯,二來也不能在那位大人面前表忠心,終于收了哭喪,悻悻地退出去。
才出了大殿,他的心情馬上陰沉下來,師兄明相從階前迎接,明慧神色凝重,傳音道:
“事情有變,大羊山的人來了…是那江頭首,你我走脫不得,恐怕有性命之憂!”
明相皺眉不語,搖頭傳音道:
“悔不該答應(yīng)那大慕法界的家伙!”
明慧面色陰沉,答道:
“不干他的事……這事情不是答不答應(yīng)能了結(jié)的,按照今天這局勢,哪怕我們不曾答應(yīng)法常,江頭首來此,你我也照樣要過來,是南北之爭的局面有變數(shù),戚覽堰帶頭掀了這攤子,諸道對李氏的貪心已經(jīng)壓不住了!”
明慧到底在世俗中滾過幾圈,比自己這位常年修行閉關(guān)不出的師兄多了幾分經(jīng)驗,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推斷,明相面色微變,看著師弟神色鄭重地道: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師尊知曉此事,非我回去一趟不可,他很快便下令讓我出發(fā)駐守…拖不得了!”
……
梔景山。
山間的光彩升騰,黑衣男子眉頭緊皺,看了看李周巍,問道:
“魏王還是先把藥服了吧?!?
“不礙事?!?
李周巍搖搖頭,請他在一旁落座,身后的司馬元禮跟了一路,面上的尷尬難以喻,也跟著停下來,行禮嘆道:
“我…愚鈍不堪,讓魏王深陷險境…實在是罪過!應(yīng)當(dāng)罰我!”
司馬元禮早早就開始后悔了,如今不是青池的時代,司馬家哪還有分量?凡事不敢記恨李家,更經(jīng)不起李周巍記恨!
‘白蟬睚眥必報,白麟雖然好些,可哪里是好角色?今日我援救不及,他仍能脫身而出,今后南北大戰(zhàn),他來個援救不及,我哪還有命在!’
他根本不敢把這事情輕飄飄帶過去,而很明白地揭開來,一邊急匆匆取出青娉玄葫,為李周巍療傷,一邊悔道:
“魏王可要信我!”
他心中卻泛起酸楚來,當(dāng)年李曦明閉關(guān)尋死,他坐青池主位,談笑間說起李周巍,不過窮途末路,死相畢顯,如今屈人之下,只不過取出寶物時猶豫了一下,尚要人家高抬貴手,一口口叫的是魏王,物是人非,司馬元禮浮現(xiàn)出半真半假的傷感淚花,嘆道: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你我姻親,見了魏王傷得這樣重,我羞愧極了?!?
李周巍卻不曾怪他,擺手道:
“淮江圖貴重,貿(mào)然索要,是我的不是,真人不必記掛!”
司馬元禮連連點頭,一旁的楊銳儀饒有趣味地看了一陣,心中卻琢磨起來:
‘這司馬真人不如司伯休遠矣…司伯休也放得下心叫他在海內(nèi)混跡,嗐…只好在天賦不錯,勝寧婉一籌。’
眼見兩人談罷,楊銳儀便道:
“如今西邊亂起,北趙虎視眈眈,湖上遭了這么一劫,實在是人心動蕩,陛下那一頭…我會去問一問,一定為魏王陳畢?!?
李周巍不以為然,只面上假意生笑,答道:
“將軍及時馳援,湖上已是受恩,釋修不會放過庭州,只是個開始而已。”
楊銳儀搖頭,微微一嘆,答道:
“今日的事…不會叫戚覽堰白白傷這么一回。”
他撫了撫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