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巍皺眉,聽著李曦明把前后的消息講了,直叫金眸男子站起身來,思忖良久。
“我說那曲巳山的真人何來那樣的熱情…”
他好一陣才抬起頭,笑道:
“好算盤,有膽色?!?
李曦明有些無奈地搖頭,聽著李周巍笑道:
“畢竟我家往后一定少不得好處,他們失了太陽光輝,地位尷尬,還需要熬出這段亂世,他家老真人倒是有一雙慧眼,只是這三十年定得保守?!?
“我李周巍就算是求位不得而死,又豈止三十年?!?
李曦明答道:
“我又何嘗不知,況雨早早與我講明了,他家老真人撐不了多久了,兩方互補,我今日允了郭南杌,也是各取所需……至少,我們能少很多麻煩事?!?
“至于三十年…投石問路而已?!?
李周巍這才暗暗點頭,笑道:
“正巧,我急急趕回,來不及前往南順羅阇,如若此人信得過,也順道讓他處置。”
李曦明鄭重道:
“青衍的事情也是…可曲巳山信得過,郭南杌卻未必,我們在南海沒有勢力,也看不住他族人,再說…他一介紫府,只要肯不要臉,脫了身往天地哪個角落一躲,哪還有法子找他回來…先以小事委之,多試一試他這個人?!?
見李曦明心中有分寸,李周巍便把心放下來,李曦明卻搖頭道:
“我卻有一事思慮…當年我修行秘法,能借助持有靈寶淮江圖的啟示修行,頗有益處…于是今日絳遷修行,我便取了重火兩明儀過去?!?
他面上浮現(xiàn)出幾分疑慮之色:
“可…重火兩明儀竟然對他的修行沒有幾分助力…”
李周巍當年修行秘法一氣呵成,也沒想過什么靈寶不靈寶的,倒是沒想到這方面,可他如今的道行不低,只一思慮,答道:
“我也見過那靈寶了,淮江圖不比尋常,本不算什么上等寶物,可圖上有上曜真君的字跡,由是得玄妙…”
李曦明這下懂了,裝作咬牙切齒地笑道:
“遲早要把這東西取過來!”
李周巍失笑搖頭,問道:
“萬乘誅光帝書的事情,叔公可有留意?”
“這是要緊事,忘不得!”
李曦明笑道:
“這萬乘誅光帝書,卷中記載須采紆尊駕光之氣,需有宗族尊位之氣、帝王之氣所鐘,或折戟沉沙、紆尊受誅之所,或受命而奉起、滌清仇讎之殿,以萬千人著甲而拜祀,加之明陽天色輔佐,半年方得一縷?!?
這叫李周巍沉沉思量了,皺眉道:
“還要折騰這么一遭?”
李曦明面色卻古怪,答道:
“用不著,我以神通探查,一一派人去過,這堂堂望月湖,得以入選的山、殿,多達四處,甚至…甚至…北岸都有。”
李周巍頓時點頭:
“倒也是…望月湖百年血淚盈襟,當?shù)闷鹨粴狻!?
李曦明只顧著思慮,答道:
“我挑來挑去,覺得帝王氣要比他物強,大厥庭為世代王者所居,也比其余幾處要高貴、便捷,便在大厥庭采氣?!?
“算算日子,不過三四年功夫?!?
李周巍卻不急,他修行速度極快,『君蹈?!徊懦闪瞬痪?,過猶不及,接二連三煉就神通,縱使是他有命數(shù)也吃不消,只點頭道:
“麻煩叔公。”
李曦明神色多了幾分復(fù)雜,答道:
“其實…自家祖地背后的眉尺山…也是能用上的,只是本不是寶地,氣機也有幾分郁結(jié),采氣起來估摸著不太順暢。”
“那兒…是仲脈先祖…通崖公的隕落之處,是我仲父受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這叫李周巍沉默片刻,答道:
“明煌誓殺參淥馥。”
“哎!”
自破長霄以來,李曦明的心念始終不通達,龍屬的事情又讓他心焦,如今一句話落下,竟然叫他凝哽起來,答道:
“這…境地,如何是個頭?看著是烈火烹油,卻舉頭有神明,處處要人為難,苦了你還要念著南疆的妖王…”
李周巍默然搖頭,答道:
“叔公…這事卻不是這么算,周巍哪怕受天地大勢裹挾,可先輩之仇不能不報!至于周巍有無能為力處,慨然殺身,此仇自留有后人復(fù)之?!?
他用這話安慰了李曦明,叫他似乎得了什么允諾,暗暗嘆氣,聽得更悵然了,面上收起感慨,起身收起聽紫意炁,嘆道:
“我這就去調(diào)息,神通成敗,在此一役了!絕不能輕易放松?!?
李周巍點頭,送他出山,這才在滾滾的花雨之中站定,突然沉默了。
這金眸青年負手走了一圈,目光冰冷:
‘昔年自覺諸子不能存,遂不入族譜,可如今…怕是輕易舉族而覆!’
他輕輕伸出手來,繪著金紋的衣袖在天光之中熠熠生輝,掌心落下一二片梔子花來:
‘叔公…其實沒有什么可留有后人復(fù)之的,晚輩殺參淥馥,是因為所背負的、所執(zhí)著的都應(yīng)當在我手里結(jié)束,周巍爭的不是昔年,也不是當下,更不是三代、十代,而是萬世不墮之輝?!?
‘快兩千年了…明陽這樣一個不穩(wěn)定的、與山上互為仇讎的道統(tǒng),一個耗費落霞山近兩千年心血的道統(tǒng),是容不起再一絲的變動的。’
‘我不信落霞和龍屬會對明陽毫無安排,也不信龍宮和山上沒有修明陽的大修士,這條路是不會有回頭路可走的,父親隕落了,兒子不能坐他的位子,那他人就會坐,即使坐不穩(wěn),也會先往邊上坐,野心勃勃地等著,無論別人坐不坐得上,只要他們還想坐,作子嗣的還有活路么?’
‘畢竟…’
他有些自嘲地喃喃道:
“但使位有主,何人坐不得?”
“嘩啦啦…”
微風從山間席卷而來,將那掌間的白花盡數(shù)帶走,這青年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余下紛擾的白花和天光之寂靜至極的仙山,大陣緩緩閉鎖,將一切凝滯在過去。
山中天光寂靜,可東邊的云氣卻在不斷翻滾,凝結(jié)成交蛇與水火的模樣交替變化,并火的光輝越來越淡,很快被趕回北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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