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大大的眼珠子盯著沈妱,似是無形中的質(zhì)問:為什么太子會單獨(dú)召見你?
顧不得知夏質(zhì)問的眼神,她立即站起身來,慌亂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發(fā)飾。
但這落在知夏的眼里,就是另一種意味了。
沈妱心神大亂。
太子是皇后娘娘與皇上的第二子,太子自幼時,皇上就以培養(yǎng)儲君的名義將其養(yǎng)在養(yǎng)心殿,外人都道太子寬厚仁德,聰慧賢明,將來定是位禮賢下士,熱愛子民的好君主。
所有人都對這位太子殿下充滿了愛戴之心,可這“所有人”中不包含沈妱,因?yàn)樯驃効匆娺^太子青面獠牙如同惡鬼的一面。
那是四年前的一個夏季,皇后身子不爽在鳳儀宮歇著。
夏日多雨,鳳儀宮內(nèi)的晚上除了幾個值夜的宮女太監(jiān),其他人都早早躲在屋子里享受碎冰避暑了。
沈妱身為皇后的司服,聽說皇后頭疼,連夜趕制了一條摻著草藥的抹額送去給皇后。
她打著傘抹黑出門,卻看到鳳儀宮殿前的蕭延禮。
那個時候的蕭延禮還未冊封太子,他素日喜歡穿青袍,加之他當(dāng)時歲數(shù)小,滿宮找不到一個身形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因而十分好認(rèn)。
暴雨如注,沈妱?wù)驹谥雍竺?,看到他將一個小太監(jiān)摁進(jìn)了殿前的一個大水缸內(nèi)。
那個大的可以裝三個人的水缸是皇后用來養(yǎng)睡蓮的,可惜那睡蓮不識好歹,一直冒不出朵兒,整天頂著個葉子招搖撞騙。
雨幕雷電交相映襯下,蕭延禮像個鎖魂的夜叉。這一幕嚇得沈妱?wù)麄€人驚恐不已,慌忙將自己藏在柱子后。
同時,她又忍不住去看那位小殿下。
蕭延禮的手上摁著那名太監(jiān),但語氣輕松又帶著點(diǎn)兒抱怨地說:“母后的這株睡蓮著實(shí)沒用,一直不肯開花,公公說是沒養(yǎng)好?!?
那語氣特別像小孩子在無理取鬧,好似這么說完后,那睡蓮就能神奇地開花一樣。
“本殿在書上看到,有些花用腐肉做肥料,就能開得更艷更旺。你說,本殿用你的血喂它,它幾時能開花?”
沈妱縮著身子躲在柱子后面,兩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哪怕暴雨掩蓋了很多聲音,但她也怕自己被那位小殿下發(fā)覺。
小殿下身形瘦削,但他的力氣出奇的大,那個比他大的太監(jiān)被他摁在水缸里,任憑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漸漸失去了力道。
雨水打濕了他的青衫,碎發(fā)貼在鬢邊,沈妱看到他揚(yáng)起一個猙獰的笑容,似是滿意自己的杰作,又似是不滿這糟糕的天氣。
他笑夠了,忽然眼神凌厲地看向沈妱的方向。
沈妱只覺得自己被那個眼神釘在了原地,然后她慌不擇路地跑進(jìn)了雨幕中。
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竟然奪走了另一個人的生命。
哪怕他是個掌握奴隸生死的主子,沈妱依舊不能接受。
那一夜,沈妱將抹額送到了皇后身邊的嬤嬤手中。
后來她也留意過鳳儀宮內(nèi)是否少人,但宮內(nèi)少人是常態(tài),誰也不敢多問,生怕被別人懷疑自己,然后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那夜的雨幕遮掩了沈妱的身形,她恐懼了好些日子無人找她,時間久了,她漸漸放下防備的心。
沈妱依舊如往日那樣生活,只是有一日天熱,娘娘許她在偏殿避暑做活,聽到了蕭延禮和鳳儀宮管事太監(jiān)的抱怨。
“母后的睡蓮至今沒開花,四喜可真不中用?!?
四喜便是那名消失的小太監(jiān)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