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凡當叛徒的人,多數(shù)不是硬骨頭。那沈璐立刻哭了,也不知是疼得是怕的,要是平時好好一個十八九歲的美人,落淚自然是引人垂憐的。但目下情況危急,大家都跑了幾十里路,正是灰頭土臉的時候,她這一哭只顯得邋遢。
邦媛卻無暇顧及她的形態(tài),只問道:“寇主事問你話呢,這是你最后一次開口的機會,最好別狡辯,不然你也跟寡人十年了,知道我何手段?!?
她身為高度自治的藩王,本以“寡人”自稱,只是平時沒必要。
任守中得到劉娥示意,稍稍松手,沈璐立刻跪下,差點要膝行至邦媛面前,哭道:“大王,貴主,您從洛陽回來時奴婢就被大娘娘撥過來伺候您了,求您看我只是一時糊涂,繞我一命吧!”
邦媛冷冷一笑,道:“一時糊涂,又怎么能盜取得了?臨汾又是怎么和遼國人聯(lián)系上的?我給你這個機會,你不用,那就殺了吧。”
她一既出,任守中自然就要動手,而劉娥是知道邦媛全套計劃的,自然知道到了這個地方大家也就安全了。所以她半跪正色道:“殿下,你為河北之主,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此人以臣背君,以宋人背叛國家,明正典刑,縱然現(xiàn)在我們不便,也應(yīng)該昭告罪行,警惕后來人?!?
沈璐頓時臉色白有點不可置信的望著劉娥。作為沈義倫的族人,沈晴的堂姐,她當然也是識文斷字的,大宋律法,罪在不赦,當以剮刑。
當年邦媛還親自送了劉廷讓這個刑罰,劉娥這意思分明是讓他死的不這么便宜,以警惕別人不敢背叛。自知絕無生路,她反而想要喝罵一番,“趙邦媛,你自為大宋守江山,確實英雄豪杰,我沒有話說,可我又不是姓趙,是想活下去,你在這里難道不知我們活的有多么艱難嗎?往往一瓶藥不到,就會傷兵致死。為什么?為什么南太行的路明明開了,你還不帶我們回家?”
回家,一個多么好的詞匯,邦媛明顯意識到周圍起碼有幾個人動搖了。
在行山上,條件的艱苦不是他們以往能夠想象到的,而遠離親人戰(zhàn)火心擾的心理壓力,也讓每個人都神經(jīng)緊繃。
但趙邦媛到此,反而不好直接處死她了,而實情真意切地說:“是,大宋,是我家的江山,我理應(yīng)堅守??墒悄阆牖丶遥@么多河北百姓的家又在哪里?我做這一切,可絕不是為了自己的江山。不然這江山也輪不到我做,我何必舍棄女人的容貌呢?”
她說到這里,一向暴脾氣的寇遠之終于忍不住了,指著沈璐的鼻子大罵道,“賤人,你那點兒妾婦度量,就會來揣測大王。不說大王吧,就是這太行山上上下下。多少人根都不在河北,他們?yōu)楹尾蛔??他們?yōu)楹尾槐撑??就是因為他們舍不下這片土地上的生靈。不說別人了。陳堯咨和王曾都是狀元,前者被俘虜六個月不曾投降,后者不遠千里來赴任,他們?yōu)楹螞]有背叛,我真是恥于和你同為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