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低沉的角號聲響起,沒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沒有驚天動地的吶喊聲。
真定城下,那些原本隱藏在盾車之后與城上守城明軍對射的清軍甲兵也有了動作,他們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握住了腰間的順刀,扣住了厚厚的牛皮盾牌。
守兵先行,步甲跟行,馬甲隨后,護軍壓陣。
一眾清軍的軍卒有條不紊的按照預(yù)先設(shè)定的順序,順著云梯向著真定的城上攀登而去。
所謂護軍,其實就是白巴牙喇,也就是白甲兵。
內(nèi)穿鎖甲與棉甲、外照著打磨拋光的亮銀明甲,白甲者,共穿三層重甲,攜重弓,帶順刀,持虎槍,配圓盾。
老奴時期,后金每牛錄抽丁口一百,選白巴牙喇十人、紅巴牙喇四十人,黑營兵五十人。
白巴牙喇和紅巴牙喇便是后世滿清護軍與前鋒營的前身。
黃臺吉即位之后開始逐漸改革軍制,根除弊病,白巴牙喇和紅巴牙喇等制度也因此逐漸被廢除。
天聰年間,黃臺吉建立巴牙喇營,將各旗的巴牙喇集中管理,每旗均有巴牙喇營。
巴牙喇營的主官為巴牙喇纛額真,天聰八年改稱巴牙喇纛章京。
鹿鼎記之中的鰲拜,原先便是鑲黃旗的巴牙喇纛章京。
清軍改了名,但是明軍還是照舊將這些護軍稱為白甲兵,或是精兵、銳兵。
那分得撥什庫大馬金刀的站在城下,他根本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他身上不僅穿戴著三層的重甲,周圍還有手持著牛皮盾牌的甲兵。
城墻之上的明軍已經(jīng)被射的抬不起了頭來,根本不敢出現(xiàn)在垛口。
只要一出現(xiàn)垛口,就會被城下早已經(jīng)是挽弓搭箭,嚴(yán)陣以待的清軍步弓手一箭斃殺。
數(shù)十步的距離,正是清軍步弓手手中重弓的最佳殺傷范圍。
他們從白山黑水之中走出來之前一直過著漁獵的生活,長久的漁獵生活,讓幾乎每一個成年的滿族男子都擁有不俗的弓術(shù)。
三四十步的距離,他們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射中敵人的面門和咽喉等要害的部位。
也正因為如此,在野戰(zhàn)還有攻城守城之中的對射期間,清軍一直占據(jù)著極大的優(yōu)勢。
真定城上明軍的正軍本就不多,起初交鋒的時候,守城的明軍依據(jù)狹窄的垛口和清軍對射,結(jié)果吃了大虧,之后便不敢彈出垛口射箭放銃。
只等著清軍的甲兵或則是跟役登上了云梯之時,遠(yuǎn)遠(yuǎn)的放箭放銃。
清軍的進攻烈度并不強,因為每一份人力對于清軍來說都很重要,能打下則打,打不下則退,主要以劫掠為主。
眼下見到明軍大部馳援而來,攻城的清軍將校這才下達(dá)了強攻的命令,要是還打不下來,他們也不準(zhǔn)備再攻真定城。
真定城的攻城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清軍的甲兵發(fā)起了進攻,甚至連護軍都已經(jīng)是提刀開始登城。
真定的守軍正軍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臨時征募起來的民壯。
有盔甲者甚少,手中所持的刀槍火銃也多是武庫之中的存貨。
但是仗已經(jīng)是打到了這個時候,守城的民兵和兵將也是發(fā)了狠心。
建奴兇狠,破城必屠,數(shù)日不封刀,還會將俘虜帶去遼東苦寒之地。
一旦城破便是破家滅門,一眾民兵皆是真定的居民,妻兒老小俱在城中,哪怕是此前沒有上過戰(zhàn)場,此時哪個又肯退后。
而且城外似乎有大隊的援兵趕到,只要再堅持稍許的時間,便可以保下城池!
……
此時城外清軍的統(tǒng)帥,正藍(lán)旗的甲喇章京查蘇喀,正亦手挽著韁繩,立于大陣的前方。
但是他的目光卻并沒有放在就在身前不遠(yuǎn)處廝殺正酣的真定城上,而是看著真定南郊的方向。
城南到來的明軍有些不對勁,這支到來的明軍衣甲鮮明,氣勢迫人,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股殺伐之氣便撲面而來,和他們一路而來見的所有明軍全都截然不同。
“西邊……”
查蘇喀眉頭微蹙,他看過明國的地圖,真定的西面是太行山,翻過太行山就到了山西。
這些明軍從西邊一路趕來,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或許是陜西、山西那一面的邊軍。
遼東、宣府、大同這些邊鎮(zhèn)那些將校的家丁還算能打,其他的明軍都不過只是廢物罷了。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明軍的膽子早就被嚇破,根本不敢和他們出來野戰(zhàn)。
但是眼下的情況明顯不對,這支明軍給查蘇喀帶來的感覺很危險。
就像是……
就像是當(dāng)初在渾河之時,所見的那支據(jù)說是從明國西南而來的川軍一般……
一股寒意從查蘇喀的心底深處緩緩升起,而后向著頭腳四肢蔓延而去。
哪怕是已經(jīng)過去了十?dāng)?shù)年的時間,但是那一場血戰(zhàn)仍舊歷歷在目。
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名普通的步甲,他們一路上連戰(zhàn)連捷,擊敗了救援而來的所有明軍,打破了沈陽!
但是卻在渾河的河畔……
等到查蘇喀重新回過了神來時,金聲已經(jīng)在陣中響起,前去攻城的軍兵已經(jīng)是退了下來。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攻下真定,明軍的援軍近在咫尺。
前去阻擋明軍渡河的騎兵已經(jīng)是折返回來,他們也沒有能夠阻擋明軍騎兵前進的腳步。
就在真定的南郊,明軍的先鋒騎兵已經(jīng)是鋪開了陣勢,清空了河岸。
而在其后,大隊明軍騎兵正在渡河北來……
……
(以下不收費)
天命八年四月努爾哈赤的諭令:
汗降書諭曰:“著每牛錄遣甲兵百人,以十人為白巴牙喇,攜炮二門,槍三枝?!?
“再將九十甲兵分之,其四十甲兵為紅巴牙喇、攜炮十門、槍二十枝,又十人,攜盾車二輛、水壺二個?!?
“黑營五十人,攜炮十門、槍二十枝,又二十人攜盾車二輛、梯一架、鑿子二把、錛子二把、釣鉤二個、鐮刀二把、斧二把、席四領(lǐng)、叉二把、連夾棍一根、水壺二個及一月用之木炭、綿甲十五副。每一甲喇?dāng)y大炮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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