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嫂興奮地問:“我想當(dāng)個政協(xié)委員,你幫我給城關(guān)鎮(zhèn)梅書記說了?”
我說:“來了再講吧?!?
她說:“我們收拾一下,七點半趕到你那兒。”
我燒好茶水,先到書畫室練練字,就等著他們上門。
等人久啊。我把《岳陽樓記》抄完,他們還沒來。
我又抄寫了李白的《望廬山瀑布》,他們還沒來。
我又抄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抄到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時,外面才響起敲門聲。
我把書房門一關(guān),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這一次,我破例沒有泡茶。只說坐。
我表嫂很敏感,立即覺得氣氛不對。
我坐下,從口袋掏出一封信,問道:“我沒入股嗎?”
表嫂聲音響亮:“沒入?!?
“我沒入股,也沒幫你們做一件事,但是告訴狀寄給紀(jì)委,我給你們念一下?!?
表哥嚇得坐立不安,表嫂吃驚地望著我。
我開始念道:
“尊敬的紀(jì)委領(lǐng)導(dǎo),我們是一群普通群眾,寫信檢舉市政府辦郝曉東入股辦店一事,請領(lǐng)導(dǎo)們徹查……”
我一直讀下去,讀完問道:
“徹查是什么意思,你們知道嗎?就是請市里徹底調(diào)查這件事,查個底朝天。如果屬實,后果我就不說了。
說出來,我接受不了,我爹娘也接受不了。至于你們,也是后悔一輩子……”
我表哥老實,他快要暈倒,我表嫂強打起精神,渾身不自在。
“我沒入股,你們倒好,為了賺那么幾個錢,到處宣揚我是你們的老弟。你們老弟是蕭市長的秘書。連最相信我的朋友,也一口咬定我入了股。
好事不出名,丑事傳千里。
你們沒在機關(guān)混過,以為這些人是告的是我,其實就是告蕭市長用人不當(dāng)。搞垮我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搞垮蕭市長。
他們現(xiàn)在是送市紀(jì)委,接著就送省紀(jì)委……”
我那沒志氣的表哥,竟然當(dāng)場暈倒。急得我表嫂忙給他壓人中,我忙泡白糖水,弄了好一陣兒,他才緩過氣來。
我忙問他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他連忙搖手,說是累的,今天生意特別好,他連飯都沒吃就開著車過來了。
我說:“等會要旭哥幫你把車開回去?!?
我表嫂鎮(zhèn)定一些,問道:“那現(xiàn)在還查不查呢?”
我說:“誰知道呢?這封信是我一個最要好的朋友復(fù)印一份送給我的?!?
我那表嫂雖然為人厲害,畢竟對公家的事一知半解,也嚇得六神無主。忙問:
“那怎么辦?怎么辦呢?”
我嘆了一口氣,半天才說:
“怎么辦?就是實事求是。有人來調(diào)查,你們就講真話,證明我從來沒有和你們合過伙。證明我連說都沒有說過。
其次,以后少到外面張揚。不要說我是與你們是親戚。就這樣辦。
寧可給強人背包袱,不可給弱人當(dāng)軍師,我當(dāng)初也是為了你們好,想不到惹火燒身,讓我們蕭市長都不得安寧?!?
說罷,我要給旭哥打電話。我表哥說:“不要,不要,我能開,能開?!?
我也估計他能開。便說:“你要講真話,出了事,我不負(fù)責(zé)?!?
他說:“能開,真的能開。”
我站起來,說:“那就早點回去,我也跟蕭市長明天匯報一下思想。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沒入股,連想法都沒有過?!?
我表嫂說:“你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絕對沒有,打死我們,我們都會這樣說?!?
我說:“這事就說到這兒,落在這兒,出了門就不要再說。至于其他事,我慢慢去處理好?!?
他們兩個站起來,點頭不迭。
我坐在原地,沒送。
兩人輕手輕腳,打開門,溜了。
我坐在那兒,呆坐了一陣,才站起來,長長地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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