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臥房之內(nèi)……
劉語菲、南寧靜雅、計誠安、杜凌風(fēng)皆是沉默不語,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此時坐在床邊――替楊氏把脈的初思妍身上。
而臥房門口,蔣玲雪臉上i色――楊老夫人的善舉她素來有聞,如今這個婦人已到生命的盡頭,多少有些讓人噓唏!
而謝夢宇則是站在窗邊,空洞的雙眼望著窗外的夜空――一句未語!而異獸元無則是臥在窗沿處,雙眼看著主人謝夢宇,似是在等主人吩咐。
一旁,葉軒、秦瑾瑜則是跪在床邊,兩人雖是淚流滿面,但小嘴卻緊緊憋著,似是怕哭泣出聲而影響到床上之人。
“咳咳……前輩,不必如此麻煩了,我知曉自身的情況……咳咳……”楊氏有些好艱難地咳嗽起來,邊說邊看向站在窗前的‘楚天宇’。
“唉!”
初思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起身離開床沿,并看向窗前的弟子――謝夢宇。其實初思妍知道以她的醫(yī)術(shù)并未能救治這個回天乏力的婦人,況且身旁的弟子也并非凡人,他都無能為力的事他又能如何?
只是那顆醫(yī)者仁心迫使她不得不如此。
下一刻,謝夢宇轉(zhuǎn)身行至床邊,并伸手握住楊氏……
“小宇,你知道嗎――自辰兒身死、如韻去后,我對這世界亦無什留戀,之所以不曾離去――一是為了這兩個小家伙,二是……咳咳……我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你一定會再回建安,而屆時辰兒所受冤屈定能得到昭雪。如今你已回來,楊姨我的心愿也了了,或許我……也該……咳咳……也是時候去找辰兒了……”說著、說著,楊氏眼中似是出現(xiàn)了些許幻散。
只是下一瞬,楊氏眼中目光再次一凝,她再次看向‘楚天宇’,絮叨道:“小宇……小宇……”
只見楊氏握著謝夢宇的手亦不禁用力一握,雙眼更是慌亂地左右看了看。
“楊姨,我在……我在呢!”
謝夢宇鼻尖不禁微酸,左手亦是用力地反握了握那雙皺巴巴的手掌。
想起過往,其實他與這婦人在一起的時間真不算多,但不知是何原因――自打他來到建安,婦人聽說他從小就父母雙亡的原因之后,這位善良、可愛的婦人就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好到連葉辰都懷疑過自己是否為婦人親生,為此事葉辰還特地找婦人問過,當(dāng)然葉辰也免不了婦人的一頓追罵。
如今謝夢宇還清晰記得當(dāng)時葉辰為此事還與他置氣了好些天……可就是如此善良的一位婦人,如今年未半百,可卻如一個百歲的枯槁老人一般――皮膚像干枯的樹皮,皺紋如同溝壑般縱橫交錯!
“小宇……咳咳……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如今我……也是沒……辦法,軒兒、瑜兒……我也……只……能托孤于你了?!睏钍涎凵裨俅伍_始渙散,說話亦變得斷斷續(xù)續(xù)起來。
“楊姨,我明白的,你放心……有我在,從今往后都不會再有人敢欺負(fù)小軒和瑾瑜。還有,江流答應(yīng)我了,今日就會替二弟平反昭雪,你再等等……替二弟平反昭雪的圣旨馬上就要到了。”謝夢宇左手輕握了握,俯身輕聲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江流、江流……”聽見‘楚天宇’的話后,楊氏有些喃喃自語起來,“小宇,麻煩你……告訴江流……其實我……一直都未曾怪……過他,我只是不……喜他們皇……家的做派,更不喜那……老家伙……而已,想我葉……家追隨他……征戰(zhàn)……天下,可得到的……卻是如今的……結(jié)果,所以我恨那老……家伙,我去之后……你記得替……我與江流說……明,別讓……他往心里去?!?
“嗯嗯……我一定會和江流說的?!敝x夢宇有些哽咽。
“如今你……回來了,我想……那老家……伙也會……還政于江流,我相信在……他的治理之下,南域的子……民一定……能過上安……穩(wěn)富足的……生活,我想……辰兒地……下有知……亦能心安了……”
一旁,劉語菲聽見婦人臨終之亦是暗自低頭抹淚,兩小只聽此更是淚水直流,只是依舊不敢哭出聲來。
而房內(nèi)初思妍、南宮靜雅、計城安、杜凌風(fēng)幾人聽此亦臉露i色,他們很難想象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心里的承受了怎樣的痛苦,才會使得她變成如今這副枯槁模樣。
“小軒、瑜兒……”只見婦人雙手從謝夢宇手中抽出,并朝著床邊胡亂地?fù)]舞著,似是想抓住某些東西一般。
一旁的南宮靜雅見此趕緊上前握住楊氏雙手,并把婦人雙手往兩小只的小手伸去。
握住葉軒、秦瑾瑜雙手的婦人像是抓住什么定心丸一般,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小軒……瑜兒……我走后你們要……聽你皇伯……父的話,跟著……他好好習(xí)……武讀書。我們?nèi)~……家從你祖父……開始……就追隨皇家……征戰(zhàn)天下,對得起……楚家、亦對得起……天下所有人,日后……你們就不要……再入朝了,從今往后,我們……葉家與……楚家再……無任何……瓜葛?!?
“軒兒,定不忘祖母教誨?!比~軒輕聲抽泣著。
婦人不知是否聽見葉軒之,但她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只是婦人那眼神也愈漸無光,甚至有些泛白的跡象出現(xiàn)。
站在一旁謝夢宇略微有些失神,但亦是察覺到了女人生命跡象的消失,他隨即把頭望向杜凌風(fēng),道:“杜長老,你速去宮門前看看?!?
杜凌風(fēng)明白閣主的中之意,因此未曾行禮就欲轉(zhuǎn)身往房外奔去……只是在他剛轉(zhuǎn)身之際,一聲長長的尖細(xì)聲音自征西王府外傳入……
“圣旨到……”
下一刻,不待房內(nèi)眾人有何反應(yīng),謝夢宇已自原地消失不見。只一瞬,他就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只見其左手正抓著一人衣領(lǐng)。而那人正是奉命前來王府宣旨的太監(jiān),只是此時他雙腿哆嗦,有些驚恐地看著身旁的平西王‘楚天宇’。
“讀圣旨!”
謝夢宇左手輕捏太監(jiān)脖頸,令得驚恐地太監(jiān)回過神來,只見其雙手哆嗦地展開圣旨,并細(xì)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查明,當(dāng)年征西王通敵叛國一案實屬遭人構(gòu)陷,征西王葉辰為避免王朝陷入戰(zhàn)亂,自絕于獄中。此案主謀者實為兵部侍郎張翼、吏部尚書陸仁、戶部侍郎李成、禮部尚書王權(quán)、刑部尚書劉光、工部侍郎程亮等人,如今主謀之人與一眾參與者皆已被打入大理寺天牢,并于明日午時問斬。
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為國為民,為國家社稷不惜付出生命。今有葉辰,義薄云天,為了國家大義,不惜舍卻自身,其忠誠之心,令人敬佩,其精神可嘉,其事跡可頌。
特封葉辰為“永定侯”,以彰其崇高品德與不朽功勛。自即日起,葉辰位列侯爵,享受朝廷俸祿,榮耀終身。其子孫后代,世襲此爵,承其功勛。
此旨下達,咸宜遵奉。朕之臣民,當(dāng)以此為鑒,共筑國家昌盛,共享太平盛世。
欽此!
“謝……謝……恩……恩吧!”傳旨太監(jiān)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他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那眼神似乎能將他殺死。
只是未待太監(jiān)回過神來,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后脖頸一緊,隨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似是被人往后用力一扯,然后屋內(nèi)眾人就消失在他眼前……
“很好、很好……”
臥床上,聽了太監(jiān)宣旨后婦人開始輕聲自語,反反復(fù)復(fù)地說著‘很好’兩字。
只是不一會,婦人就已再次開始胡亂語起來……
“辰兒,你可以……瞑目……了!韻兒……我的……好兒媳!小軒……瑜兒都……好乖!小宇……辰兒、江流,你們……都要……好好的……”
只見婦人聲音越說越小,直至聲音全無,那握著二小的手亦緩緩地垂了下去……
屋內(nèi)眾人見此皆靜默不語!
“哇……”
就在此時,跪于床邊的秦瑾瑜見婦人逝去,哇得一聲哭了起來,隨后更是止不住地俯在婦人身上大聲痛哭,哭聲中充滿著撕心裂肺之感……
一旁的劉語菲見此亦是眼含淚光走到秦瑾瑜身旁,并俯身抱住秦瑾瑜,而有了依靠的秦瑾瑜則是哭得越發(fā)傷心……
另一邊,葉軒雙目含淚,靜靜地看著那垂下的雙手,眼神之中帶著驚恐,小臉更是憋得通紅。
唉!
見到葉軒如此,初思妍心內(nèi)暗嘆一聲,隨后上前伸出右指直接朝葉軒背后輕輕一點――只見葉軒軟軟地往后倒下,初思妍亦順勢把葉軒抱在懷中。
一時間,整個屋內(nèi)只余下秦瑾瑜一個人的哭聲……
只是不一會,秦瑾瑜就已哭聲全無,劉語菲更是嚇得一把抱起秦瑾瑜,眼神有些擔(dān)心地看向謝夢宇。
不過未待謝夢宇語出聲,初思妍就已開口,“她應(yīng)該過于傷心哭暈過去了,想來并無大礙,只需好好睡上一覺就好?!?
“師妹、計醫(yī)師,麻煩你們帶二小下去休息,并好好照看好二人?!?
聽見少東家、師兄吩咐的計城安、南宮靜雅兩人各自從初思妍、劉語菲懷中接過兩小,并抱著二小往屋外走去。
而初思妍亦隨二人離開,她有些不放心二小的身體狀況。
“杜長老,麻煩你去尋些隱閣成員,安排楊老夫人的后事?!?
“屬下遵命!”
一旁,領(lǐng)命后的杜凌風(fēng)轉(zhuǎn)身向王府外走去。
杜凌風(fēng)走后,屋內(nèi)只余謝夢宇、劉語菲夫婦兩人,只是兩人都不曾說話……
窗沿處,異獸元無感受到婦人生命的消失,亦是有些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
謝夢宇空洞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屋外,不知在想何事……而劉語菲則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有著淡淡地愁緒,因為她從他身上再次感受到那絲落寞與死氣。
下一刻,劉語菲上前輕握住謝夢宇左手,柔聲說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罷了。”謝夢宇亦是輕握了握那只柔嫩的纖手。
“宇哥……我能問你……一些事嗎?”劉語菲再次輕聲問道,只是眉宇間卻微蹙著。
聽見她如此問,謝夢宇轉(zhuǎn)身朝著她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身上的死氣?”
劉語菲眼神一滯,有些驚異地看著謝夢宇,不明白他為何知她所想。
“我也說不明白身上的死氣為何存在,老師、師兄他們都曾推衍過,但都未能找出原因。這些死氣雖然在我身上繚繞不散,但并不會對我產(chǎn)生危害,所以你放心吧!”謝夢宇手掌再次輕握了握,似是想給她信心一般。
劉語菲看著謝夢宇那空洞的雙眼,雖然她相信他所說,但她總感覺他似是有話未與她說明……不過下一瞬她便釋懷了,因為她始終相信――無論他如何做、怎么做,他都不會害她。
其實有個事連老師、師兄、師姐都不曾知曉,他們只知道他身上有死氣縈繞,卻不知這些死氣是每一個與他‘相識’的人逝去時產(chǎn)生而縈繞在其身上的,如今他身上的死氣之重連他都不知其深厚。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可以確定――那就是這些死氣暫時來看并不會對他產(chǎn)生危害。
臥房外,蔣玲雪見婦人逝去,臉上亦是悲戚莫名……只是如今她對這里來說,算是一個外人,所以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就在此時,平西王楚天宇的聲音自屋內(nèi)傳出,“蔣姑娘,那旨昭書你無須理會,如今你可自行離開……回去后替我?guī)Ь湓捊o蔣大人――今日之后,南域會進入一個新時代,以他之才華棄之可惜,所以我希望他能留下來,為南域子民盡一份力;當(dāng)然,如他想歸隱亦無人會阻他,還望他能三思再定?!?
臥房門口外,蔣玲雪朝著謝夢宇盈盈施了一禮,并道:“王爺?shù)脑捔嵫c父親說明……王爺?shù)亩髑榱嵫┿懹浻谛?,在此謝過王爺!玲雪也替父親、替蔣氏謝過王爺,望王爺、夫人珍重!”
說完,蔣玲雪再次朝著屋內(nèi)欠身行禮,隨后轉(zhuǎn)身向王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