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錢守友忽然發(fā)現(xiàn),那群倭寇一看到援兵,全都放棄攻城,竟反向東南方向撤逃。
“大人,他們定是怕了!想必他們也知曉,這只是前鋒,后面還有著大股主力,所以不敢戀戰(zhàn)!”衙役興奮道。
看到倭寇敗逃撤離,錢守友終是長舒口氣:
“噓!我這烏紗,還有這顆腦袋,終是保下了!”
依大明律,一方主官失治下城池,那是要處死的,只要倭寇攻入縣城,他錢守友唯一的選擇,便只有以身殉國。
當(dāng)李文忠率領(lǐng)主力部隊(duì)趕到時,太倉縣城門口,只留下一派殘破景象,那城門被巨木撞得破敗不堪,眼看就要崩塌,而城樓下零散倒著些倭寇尸體。
好在,錢守友及一眾衙役、衛(wèi)所兵衛(wèi)還在,沒叫倭寇闖入縣城里。
“嘿,可惜叫那些倭寇全跑了!”沒能堵住倭寇,李文忠很是怨憤。
“稟國公爺,那些……那些倭寇該是跑不了!”
太倉縣令錢守友卻是上前寬慰:“那崇明島上還有靖海侯爺?shù)膫滟了畮?,有他們阻斷后路,倭寇怕是逃不回海上?!?
“吳禎?”
李文忠抬眼遙望大海方向,恨聲道:“那吳禎若真有用,當(dāng)不會讓倭寇闖到太倉來!”
話雖如此,李文忠仍是揮手招呼著手下道:“咱們往海邊追去,興許有那備倭水師阻攔,倭寇當(dāng)真還滯留岸上!”
說著,他留下小股部隊(duì)鎮(zhèn)守太倉縣城,率領(lǐng)主力朝東追去。
………………
崇明島,備倭衙門。
靖海侯吳禎正跪地聽旨,他剛剛收到應(yīng)天城送到的緊急君令,說是倭寇來襲,朱天子命他即刻趕赴太倉圍堵。
“倭寇?”
“打到太倉了?”
一聽這圣旨,吳禎的臉都嚇綠了。
倭寇來襲,還繞過他崇明島,一路打到太倉去了,他這個靖海侯竟渾然不知,這可是大大的失職啊!
萬一那倭寇鬧出禍?zhǔn)?,他這靖海侯爵就算是做到頭了。
接了圣旨,吳禎的雙手仍在顫抖,他趕忙疾喝:“來人,調(diào)集水師,隨本侯趕赴太倉!”
手下部將領(lǐng)了命令,轉(zhuǎn)身便要調(diào)集戰(zhàn)船兵力。
待這些部將走后,吳禎似是想到什么,他當(dāng)即叫來了一個親衛(wèi),說道:“你去將吳忠喊來!”
不消片刻,吳禎的嫡子吳忠趕了過來:“父親,您喊我作甚?”
一見兒子,吳禎當(dāng)即橫眉怒目,劈頭蓋臉罵了過去道:“你個渾小子,近來是不是又瞞著本侯做了什么?”
聞,吳忠一愣,眼珠子流轉(zhuǎn),然后信誓旦旦的說道:“父親,冤枉?。『哼@段日子都盡忠職守,絕對沒有事情瞞著父親?”
“冤,你還敢喊冤,陛下的圣旨都下到我這里來了,你還敢隱瞞,現(xiàn)在你跟我如實(shí)交代,我還能幫你一把,不然莫怪我不念父子情面了?!眳堑澙淅湔f道。
倭寇來襲這么大的事,按理說,他絕對不可能不知道,但自己就是不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什么問題,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吳忠,身為小侯爺,平日負(fù)責(zé)訓(xùn)練、巡防等日常事務(wù),若水師出了問題,找他準(zhǔn)沒錯。
“??!陛下怎么會知道?”吳忠呆愣住了,喃喃自語道。
見吳忠這樣子,吳禎哪里還不知道他肯定瞞著自己做了什么,當(dāng)即憤恨道:“你個孽子,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不給我說實(shí)話嗎?莫非你真想看著我吳家全家人頭落地不成!”
這一刻,吳忠也不敢再有何隱瞞了,當(dāng)即說道:“前幾日,的確是有幾名海商送了些錢來,說是……說是讓咱們水師近來疏慢些,對過海船只……網(wǎng)開一面……”
一聽這話,吳禎當(dāng)即急了:“究竟是何人?”
走私海商塞錢過境,這種事并不少見。但牽扯到倭寇,麻煩就大了。
吳忠瑟縮著身子:“是……是那方、張殘部……”
“什么?”吳禎身子一震,登時驚得后退兩步。
所謂方、張,指的是大明開國前的兩支逐鹿天下的勢力,一為方明珍,一是張士誠,這兩股勢力,均在江浙沿海一帶活動,是以當(dāng)他們敗亡后,不少殘部逃到沿海一帶,行商走私,干起非凡買賣。
“你個逆子,你……你可是害慘我吳家了,我吳家敗亡,你當(dāng)是罪魁禍?zhǔn)?!”吳禎心下大駭,憤而怒罵起來。
“父親,那些人久在沿?;顒樱缫央[姓埋名,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曉咱與他們來往?”
身為水師統(tǒng)領(lǐng),收受賄賂,替走私海商瞞天過海之事,他們父子可沒少干,依吳忠看,除了對方身份稍有些忌諱外,這事算不得大事。
“哼,若僅僅只是方張殘部罷了,你難道不知,他們讓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進(jìn)來的是倭寇嗎?如今倭寇已經(jīng)打到太倉了,陛下因此大發(fā)雷霆,這個失職之罪是免不了了?!眳堑澓蘼暸R。
“倭……倭寇?”吳忠大驚失色:“他們……他們怎與倭寇勾結(jié)了?”
“哼!”
吳禎咬牙切齒道:“就算沒有倭寇,光一條勾結(jié)方張余黨,便能要了你我父子的命!”
那方、張是跟朱天子爭天子的人,其殘黨算是反叛余孽,豈能輕易沾邊,沾了邊也就罷了,這事還牽涉倭寇,鬧出大亂,若真被查出內(nèi)情,他們父子哪還有活路?
“這群狗娘養(yǎng)的,真叫他們害慘了!”吳忠穢聲唾罵,旋又看向父親吳禎道:“咱們該怎么辦?”
“哼,怎么辦?”
吳禎恨眼瞪著吳忠一眼道:“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趕緊領(lǐng)兵前去剿滅倭寇,記住!那方張余黨之事,斷不能再提!”
說完,他不忘提點(diǎn)吳忠,將這暗中受賄之事隱下,全當(dāng)那倭寇是從天而降,自己只是一時失察,讓對方鉆了空子,失職之罪雖也難恕,但總好過勾結(jié)亂黨反叛。
看著吳忠倉皇退下,吳禎長嘆口氣道:“希望這回能戴罪立功,將那倭寇徹底剿滅!如此……還算亡羊補(bǔ)牢,為時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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