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見這兩人氣勢稍斂,當即挺直腰板,厲聲斥道:“我母親早在十六年前便與你們蘇家恩斷義絕,京城誰人不知!你們兩個黃口小兒,有何臉面擅闖我姜家府邸,在此狂吠!”
他目光如鉤,死死盯在蘇驚瀾那身玄色勁裝與腰牌上,冷笑道:
“看你這身打扮,是京城巡防營七品翊麾校尉吧!白日里不在營中當值,竟敢擅離職守,按軍律當杖三十!我這就去兵部遞帖子,看你這身官服還能穿到幾時!”
姜珩自幼熟讀律法,此刻引經(jīng)據(jù)典,辭鋒利,句句切中要害。
蘇驚瀾聞,臉色果然微變,握著紅纓槍的手指收緊了幾分。
姜珩見狀,心中得意,又轉(zhuǎn)向一旁的蘇驚墨,語帶譏誚:“至于你——竹山書院的學生?
呵,若我沒記錯,竹山書院已經(jīng)整整七年沒出過一個進士了。如今京城里稍有些臉面的人家,誰還肯把子弟送去那等破落戶扎堆的地方?也就你們蘇家,還把這么個窮酸書院當成傳家寶!”
蘇驚墨面色雖竭力保持平靜,但眼底一閃而逝的黯然與屈辱,卻泄露了他被這番話深深刺傷。
站在一旁的姜綰心,原本見這兩個少年郎英姿勃發(fā),一武一文,竟都為云昭出頭,心中妒火中燒。
此刻聽到兄長將他們連同蘇家貶得一文不值,頓時覺得暢快無比,不由嗤笑出聲。
她聲音嬌脆,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我當是哪路神仙來替姐姐撐腰呢?原來……是蘇家那門‘鼎鼎大名’的破落戶呀!”
她故意將“鼎鼎大名”四字咬得極重,嘲諷意味十足。
她這話音未落,只聽“哐當”一聲——
端坐在上首的蘇氏手中茶盞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竟直直潑向了跪在地上的梅柔卿!
“啊——!”梅柔卿被燙得失聲尖叫,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狼狽不堪地拍打著衣裙上的水漬。
“娘!”姜綰心見狀,也顧不得其他,驚呼著沖上前去。
蘇氏緊抿著蒼白的嘴唇,胸口劇烈起伏,握著空茶盞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這時,一直靜觀其變的承義侯夫人林氏優(yōu)雅地放下茶盞,緩緩開口:“心兒小姐是記在姜夫人名下的吧?莫非是我記錯了?不然怎會當著眾人的面,喊一個妾室作‘娘親’?”
姜綰心臉色驟變。這些日子與梅氏在碧云寺朝夕相處,喊娘親喊順口了,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遮掩!
英國公夫人鄭氏也冷聲道:“小小年紀,不但對嫡母不敬,還妄議嫡母的娘家,真是半點規(guī)矩都不懂!”
蘇氏的臉色并未因兩位貴婦的幫腔而好轉(zhuǎn),她望向廳中那兩個挺拔的身影,聲音微顫:“你們父親他……”
“此事與蘇家無關(guān)!”
蘇驚瀾與蘇驚墨竟不約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異口同聲地打斷了她。
蘇驚瀾別開臉,硬邦邦地道:“今日之事,純屬我兄弟二人看不下去!我們蘇家的女兒,絕不能任人如此欺辱!”
蘇驚墨也避開蘇氏的目光,語氣疏離:“夫人不必多想,我們不過是路見不平。”
他們句句撇清,字字如刀,割在蘇氏心上。
當年是她一意孤行,傷了父母兄弟的心,如今又能怨得了誰?她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就在這時,云昭輕笑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兩位表兄何必如此見外?”
一她意味深長地瞥了姜珩一眼,從容道:“兩位表兄是我特意請來,協(xié)助調(diào)查桃花煞一案的。怎么,兄長對此有異議?”
姜珩臉色一僵:“你何時認識的他們?!”他滿臉不信。
云昭卻嫣然一笑,語氣輕松:“這京城攏共也沒多大。更何況,是我有事相求于兩位表兄。倒是兄長——”
她目光掃向渾身濕透、臉上已顯出紅痕的梅柔卿:“兄長這么大個人了,也該學會明辨是非。
旁人說什么就信什么,半點自己的判斷都沒有。小心哪天被人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數(shù)錢呢!”
“你——!”姜珩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卻一時語塞。
“兄長何必動怒?”云昭語氣輕松,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的無賴,
“他們既是我的表兄,自然也算得上是兄長的兄弟。兄長方才那般失禮,若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們姜家待客無道,連基本的禮數(shù)都不懂了?”
她頓了頓,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厚著臉皮,慢悠悠地拋出一記重錘:
“昨日父親才教導過我,既是一家人,便是打斷骨頭也連著筋。
什么斷親不斷親的,不過是年少時一時意氣用事說的氣話罷了。
自家人關(guān)起門來,哪有隔夜仇?怎么兄長還當真了,非要分個清清楚楚?”
此一出,滿堂皆驚!
不僅姜珩和蘇氏愣住了,就連站在堂上的蘇驚瀾、蘇驚墨也目瞪口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