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荷這場高燒來勢洶洶,到了第二天才慢慢退下。
    她已經(jīng)想不起來,昨晚是什么時候到的漁家渡,只記得連主任把她攙到房間后,眼前突然一黑。
    意識消退前,迷迷糊糊好像又聽到了莊別宴的聲音。
    急切又模糊。
    分不清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幻覺。
    這次發(fā)燒,她感覺自己變成了只烤鴨,在火爐里炙烤著。
    從頭到腳,連帶著呼吸都是燙的,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束縛住,喘不過氣。
    但奇怪的是,始終能感覺到一股冰涼,從額頭拂過,慢慢落在手臂上。
    半夢半醒間,連主任和曲老師的對話聲斷斷續(xù)續(xù)飄入耳中。
    “怎么還沒退下去,體溫這么高,不會…又和小時候那次一樣吧…”連鞠萍話里是止不住的擔(dān)憂。
    “別自己嚇自己,醫(yī)生都說掛完水好好休息就沒事了。你看著阿荷,我去做飯。”
    曲家封話雖然這么說,但還是能聽出強(qiáng)壓下的焦慮。
    等這場高燒終于褪下,身上那沉重的束縛也消失。
    曲荷慢慢睜開眼,就看到連主任靠坐在床邊,頭抵著墻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著瞌睡。
    她的手被連主任緊緊握著。
    曲荷動稍微了一下手指,連主任立刻驚醒了。
    眼底是沒休息好的疲憊和紅血絲,但在看到曲荷逐漸清明的眼睛后,那疲憊瞬間消散。
    看著她臉上難掩的疲倦,曲荷鼻子一酸,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啞聲開口,“連主任,你好像,變老了一點(diǎn)。”
    連鞠萍一愣,眼眶瞬間紅了。
    她輕輕拍了下曲荷的手背,故意板著臉笑罵著,“胡說八道,我看你是燒糊涂了,還沒清醒!你媽我永遠(yuǎn)十八?!?
    曲荷看著她強(qiáng)撐精神的模樣,忍不住彎起嘴角,喉嚨帶著高燒后的干澀,笑聲低低的。
    連鞠萍也跟著笑。
    剛笑兩聲,門口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曲家封穿著沾著面粉的圍裙,手里還拿著一把鍋鏟,慌慌張張,“怎么了,怎么了,阿荷又難受了?”
    他跑了進(jìn)來,在看到母女倆相視而笑的模樣,才松了口氣。
    緊繃了一天一夜的肩膀終于松了下來,也跟著笑了出來。
    鍋鏟上的面粉一點(diǎn)點(diǎn)抖了下來,落在地板上,被風(fēng)一吹,飄散在空中。
    曲荷這場病,來去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今年這第一場臺風(fēng),在瘋狂宣泄后,威力逐漸減弱。
    天空逐漸透出光亮,一切歸于平靜。
    金秋九月帶著桂花香。
    院子里,曲老師種下的那棵桂花樹在經(jīng)過臺風(fēng)洗禮后,花瓣落了一地。
    可把連主任心疼壞了。
    這兩天拿著個小簸箕,收著樹上那些“頑強(qiáng)”的桂花,說是要做桂花醬。
    曲荷趴在房間窗戶,懶懶往下望。
    看著老兩口在院子里,一個嫌棄對方收花動作太粗魯,一個抱怨對方礙手礙腳,那互相嫌棄卻又默契的樣子,曲荷感到了久違的踏實(shí)和溫暖。
    那些被輿論裹挾的慌亂,和被欺騙的委屈,都像是被這院子的生活感和煙火氣悄悄撫平了。
    她目光一轉(zhuǎn),看向隔壁院子。
    那間久無人居的院子門口停了兩輛陌生的車,幾個穿著工裝的人在搬東西,動靜不小。
    曲荷還想看得再仔細(xì)些,連主任的聲音就傳了上來。
    “別看了,風(fēng)大,回房間呆著去?!?
    曲荷迫于連主任嚴(yán)威,吐了吐舌頭,乖乖關(guān)上窗。
    燒退了,身體輕松了,人清醒了不少。
    心也靜了。
    她刻意不去觸碰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期間,司月給她打了電話。
    告訴她莊別宴連發(fā)數(shù)條澄清微博,聲明他從來沒有和燕舒交往過,并出示了證據(jù),證明和燕舒之間,從來都只有資助者和被資助的關(guān)系。
    微博上所有相關(guān)熱搜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那些曾經(jīng)造謠,辱罵過她的營銷號,都收到了莊氏集團(tuán)法務(wù)部的律師函。
    曲荷靜靜聽著,內(nèi)心卻毫無波瀾。
    醒來后,她就卸載了微博,連同那張被騷擾電話打爆的電話卡也停用了。
    現(xiàn)在除了司月外,只有連主任和曲老師,還有齊墨老師有她的新聯(lián)系方式。
    自她醒來后,連主任和曲老師默契地都沒有在她面前提起莊別宴的事。
    可曲荷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這場以欺騙開始的婚姻,該結(jié)束了。>br>
    既然莊別宴把她當(dāng)做燕舒的替身,用謊編織了一個看似深情的夢。
    那這個男人,她不要了。
    身體徹底好轉(zhuǎn)的那天,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