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刺痛、翻騰的記憶碎片,在這股力量的梳理下,漸漸平復、歸位。那些模糊的毛玻璃被打碎,清晰的畫面和認知如同潮水般涌來!
我是何十三!清遠大學的學生!因為接了蘇婉清的委托,去探尋女人村,結果被卷入了涉及“蘇醒之巢”、“母親”、“基石”、“源心”等一系列詭異恐怖的事件中!我被多方勢力追殺!我懷里那本黑色筆記本是“樞機”!我需要找到三塊“源心”碎片來凈化它,調和“母親”的力量!我剛在植物園假山洞穴里險死還生拿到了“生”之碎片,又在碧霞祠趁亂拿到了“念”之碎片!然后……然后我在規(guī)劃如何前往最危險的“蘇醒之巢”尋找第三塊“憶”之碎片時,因為精神透支和“樞機”的異動,心神失守,陷入了……心鏡幻界?!
所謂的心鏡幻界,是我自身潛意識、記憶碎片、恐懼、執(zhí)念,混合了“樞機”逸散的混亂能量和外界未知干擾,共同構筑出的一個極其逼真的精神牢籠?!那個沒有名字只有黑洞的“我”,那些星辰墳場、怨念聚合體、鏡像空間、守鏡人……全都是幻象?!是考驗?還是心魔?!
我猛地喘了一口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恢復了清明,但依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看向床邊的黃衣少女。
“你……你是黃玲兒?黃……黃仙?”我終于從復蘇的記憶深處,扒拉出了關于這個少女的零星信息。
她是……我幼年時期第一次請仙而來的黃鼠狼,,偶爾會在我遇到生死大難或者修行出岔時現(xiàn)身相助,但神龍見首不見尾。
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受了三十六位引路仙的托付,照看一下我這個不爭氣的“傻小子”。
我一直當她是個有點道行的“保家仙”,沒想到……
黃玲兒(看來是了)雙手叉腰,揚起小巧的下巴,哼了一聲:“總算想起來了?還不算太笨嘛!”
她繞著床邊走了兩步,鵝黃色的裙擺搖曳:“你說你,本事沒學了幾成,惹禍倒是一流。
這次更是離譜,居然敢在沒有護法的情況下,強行用心神去溝通那來歷不明的‘樞機’,還試圖推演‘蘇醒之巢’那等大兇之地的路徑?
要不是姑奶奶我感應到你靈臺震蕩、神魂幾乎要被扯碎,及時趕到,用‘安魂香’穩(wěn)住你肉身,
又以自身靈念闖入你的‘心鏡幻界’把你撈出來,你現(xiàn)在早就魂飛魄散,變成一具被那破本子吸干的空殼了!”
她的話語如同連珠炮,帶著責備,但更多的是一種后怕和關切。
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以對。
她說的是事實。在接連拿到兩塊碎片后,我確實有些急功近利,加上“樞機”狀態(tài)穩(wěn)定后反饋出的關于“蘇醒之巢”的殘缺地圖和信息,讓我心緒難平,試圖提前規(guī)劃,結果……
“那……那心鏡幻界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還是有些難以釋懷,尤其是左胸那黑洞的冰冷觸感和鏡像規(guī)則的別扭感,實在太真實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黃玲兒白了我一眼,語氣變得有些凝重,“心鏡映照的是你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渴望和認知。那黑洞,或許是你潛意識里對‘樞機’力量的理解和恐懼的具象化。
那鏡像規(guī)則,可能與你接下來要面對的、某種扭曲現(xiàn)實的力量有關。
至于守鏡人和鑰匙碎片……更可能是‘樞機’本身蘊含的信息碎片,混合了你的執(zhí)念,在幻界中的投射。
可以說,你在幻界里的經(jīng)歷,雖非真實發(fā)生,卻未必全是虛妄,它可能預示著你未來要面對的難關,甚至……是你理解某些規(guī)則的關鍵?!?
她頓了頓,看著我依舊有些蒼白的臉,嘆了口氣:“不過現(xiàn)在別想那么多了。你神魂損耗嚴重,需要靜養(yǎng)。
幸虧你之前機緣巧合拿到了‘生’之碎片,雖然大部分能量被‘樞機’吸走融合,但殘留的生機也護住了你的心脈根基,不然……”
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我靠在床頭,感受著體內那確實存在的、源自“生”之碎片的微弱暖流,以及神魂深處傳來的陣陣虛弱感,終于徹底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之前的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竟然大半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上演的?
這種認知帶來的荒謬感和后怕,甚至比直面真正的恐怖更讓人心悸。
“這里是我的‘靈臺內景’?聚仙閣?”我打量著這間安寧的靜室,感受著那油燈散發(fā)出的、能安撫神魂的奇異暖香,遲疑地問道。
奶奶以前提過,道行高深的修行者,或者某些有特殊緣法的保家仙,能在自身或契約者的靈臺識海中,開辟出一方小小的、受自己掌控的“內景”空間,作為最后的避風港和修行地。
沒想到黃玲兒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不然呢?”黃玲兒又恢復了那副略帶傲嬌的模樣,“就你現(xiàn)在這狀態(tài),外面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敢把你隨便扔哪個山洞里?
要不是姑奶奶我這聚仙閣還有點門道,能暫時隔絕內外氣息,你剛才神魂震蕩的動靜,早就把‘公司’、‘基金會’還有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全引來了!”
她走到桌邊,拿起油燈旁邊的一個小玉瓶,倒出一顆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白色藥丸,遞給我:“喏,固魂丹,我自己煉的,雖然比不上老家伙的手藝,但治你現(xiàn)在這毛病綽綽有余。
吃了,好好睡一覺。外面天快亮了,等你神魂穩(wěn)固些,我們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辦?!?
我接過那顆還帶著她指尖溫度的丹藥,沒有猶豫,吞了下去。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的藥力散開,融入四肢百骸,神魂那隱隱的刺痛和虛弱感果然減輕了不少。
躺回床上,蓋好絲被,我看著坐在蒲團上,重新閉目調息、周身隱隱有靈光流轉的黃玲兒,心中五味雜陳。
劫后余生?不,更像是從一場無比真實的噩夢中驚醒。
但噩夢的根源,并未消失。
“樞機”依舊在我懷里(現(xiàn)實中?還是也映射在這內景中了?),“生”與“念”的碎片已經(jīng)融合,指向“蘇醒之巢”的地圖和“憶”之碎片的感應也無比清晰。
黃玲兒救了我,但她能幫我應對接下來真正的危機嗎?
蘇醒之巢……那里等待我的,恐怕遠比心鏡幻界中的鏡像黑暗,更加恐怖。
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固魂丹的藥力開始發(fā)揮作用。
我閉上眼,意識沉入黑暗。
這一次,沒有星辰,沒有墳場,沒有鏡像。
只有一片亟待恢復的寧靜,和一份沉甸甸的、關于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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