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
將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渴望,都化作一道指令,瘋狂地,涌向那兩條沉寂的腿。
動起來。
支撐住我。
給我站起來!
他嘗試著,將懸空的身體重量,一點一點地,向下沉,試圖讓雙腳找到地面。
然而,那兩條腿,卻如同兩根灌滿了鉛的柱子。
沉重。
麻木。
無力。
當(dāng)身體的重量真正開始向下傳導(dǎo)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從腳底,沿著小腿,瘋狂地涌了上來。
那不是單純的疼痛。
那是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同時刺穿他每一寸肌肉的酷刑。
是沉睡了四年的神經(jīng),在被強行喚醒時的垂死尖叫。
是枯萎的肌肉纖維,在不堪重負(fù)下發(fā)出的撕裂哀嚎。
“呃……”
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從顧承頤的齒縫間溢出。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手臂在抖。
肩膀在抖。
連緊握著扶手的指節(jié),都在瘋狂地痙攣。
輪椅的金屬框架,因為他這股恐怖的力道,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
“承頤!”
孟聽雨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扶住他。
“別碰我!”
顧承頤幾乎是吼了出來。
他的雙眼因為劇痛而布滿了駭人的血絲,死死地瞪著前方虛空的一點。
汗水已經(jīng)徹底浸濕了他額前的黑發(fā),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一滴一滴,砸落在地。
他不能放棄。
他絕不放棄!
他能感覺到,在那劇烈的酸痛與撕裂感之下,有一股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正在從他的肌肉深處,艱難地,一點一點地,被擠壓出來。
就是這股力量!
他咬碎了牙,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將那股撕裂的劇痛,當(dāng)成了燃料。
將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渴望,都化作了力量。
他用手臂,強行穩(wěn)住顫抖的上半身。
然后,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將那股剛剛蘇醒的,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腿部力量,全部調(diào)動起來。
他的雙腿,如同生了銹的機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在劇烈的顫抖中,一點一點地,開始繃直。
從腳踝,到膝蓋,再到大腿。
每一寸肌肉的伸展,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孟聽雨屏住呼吸,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
她看著他。
看著這個清冷孤僻,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的男人。
看著這個被斷定終生殘疾,被判了死刑的男人。
此刻,正用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與自己的命運,做著最慘烈的抗?fàn)帯?
他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中,一點一點地,離開了輪椅。
他的膝蓋,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悲鳴中,一點一點地,從彎曲到挺直。
一厘米。
又一厘米。
那個被禁錮在輪椅上整整四年的男人,那個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驕子,那個行走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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