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辛玙后,林晏多少也帶了幾分醉意。
“公子不如躺下歇歇,等夫人什么時候回來,小的再叫醒你?!蹦珶煹?。
唐梅韻今日不在家中,去找她妹妹說體己話了。
“也好?!绷株虘?yīng)道。
“少爺,外頭來了位姓余的公子,說是要見您?!庇邢氯诉M(jìn)來通傳。
“姓余的公子?”硯泥聞有些納悶,“誰家的?”
在林宴交往的人中,他不記得有哪位是姓余的。
“他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舊,年紀(jì)看上去也不大,”來傳話的下人道,“既然他和咱們少爺不熟,那我就打發(fā)了他去吧?!?
那人一看便出身貧寒,不是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林家的下人雖然不像有些人家那樣勢利眼,可一來林宴吃了酒正要休息,二來又與他不相熟,想來也沒有什么要緊事。
既是這樣,倒不如打發(fā)了去。
誰想林晏卻說:“好生將他請進(jìn)來,不要怠慢了?!?
又吩咐硯泥:“去給我打盆水來,我把臉洗了,去去酒氣。”
過了一盞茶時分,一個清瘦的少年被帶了進(jìn)來。
他身上的衣裳雖破舊,卻漿洗得十分干凈,補丁的針腳勻凈細(xì)密,沒有一絲馬虎。
因為太過于清瘦,他的兩頰微微凹陷著,但眉眼舒展俊秀,骨相飽滿,仍不失為翩翩少年。
“你是……”林晏猛一見他還有些想不起來,隨后才又認(rèn)得,“那日借我書的兄臺?!?
“林公子,在下實在有些冒昧了?!蹦巧倌瓯?,“但一來所借之書已經(jīng)拜讀完畢,二來也是想當(dāng)面向你道賀一聲,所以才前來打擾的。”
“余公子太客氣了,快請坐?!绷株套屪?,“我都說過了,那書不必急著還我?!?
“林公子叫我余年就好,”原來那少年叫余年,“我聽說你幫禹州的郝白氏平了冤案,心中萬分感佩,輾轉(zhuǎn)一夜沒有合眼。這世道,敢為百姓奔走的志士鳳毛麟角,追名逐利之徒卻如過江之鯽。公子大義,請受余年一拜?!?
“莫要如此,折煞在下?!绷株踢B忙阻止,“我能做到實屬僥幸,天下懷有為民之心的士子不獨我一人。若今日我之所為,能感召更多讀書人為民請命,也算是林某之幸了?!?
能看得出余年頗為激動,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敬佩地望向林晏,一雙眼睛亮如星辰。
但隨即那眸光又有些暗淡,抱歉地說道:“這本書我夜以繼日地讀,晚上的時候點著油燈,煙氣大,將書頁都熏得有些黑了?!?
他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雙手捧著那本書,看得出他對這本書很珍重,書頁都不敢折??山K究因為家境所限,那書依舊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這有什么要緊?書本來就是給人讀的。”林晏上前拉住余年的手說,“有人深夜挑燈來讀它,于書而便是最大的幸事。我在山中讀書的時候,最喜歡用延安燭。就因為它明亮耐用,一支可以頂三支牛油蠟燭,而且價格低廉。但它也有個弊端,就是煙氣大。不但紙張常常被熏黑,連我的臉也一樣。”
他說著便拉著余年走出待客的房間,直奔自己的書房。
因為林晏比他高出許多,余年被他領(lǐng)著腳步有些踉蹌,但心中卻是那樣的欣喜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