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安手執(zhí)黑子正欲落下,聽到這番輕浮無禮之,淡聲問:“何出此?”
“十烏這事兒,師兄沒什么想說的?”
“說了你能不做?”
“不能。”
“那就沒必要浪費口舌?!?
鄭喬聞詫然,這倒是稀奇了。
他故作試探:“難得師兄能體諒孤一回,孤倒是不懼彘王那倆蠢貨,只是北漠摻和進來十萬兵力,孤兵力不足,碰上難免會吃虧,白白讓其他宵小撿了便宜……”
彘王那個不成器的東西要聯(lián)合北漠,同樣借十萬精銳。不過,這十萬精銳不是“聘禮”而是北漠獻上的公主的“陪嫁”。鄭喬這邊兵力有些虛,想要跟上就只能借助外力。
他跟十烏合作過一次。
用著比較順手。
宴安道:“你才是國主。”
外之意,鄭喬自己拿主意就行。
沒必要跟他解釋這些。
鄭喬俊美的容顏閃過一絲陰翳,語調(diào)看似柔和實則充滿殺意:“師兄,當真?”
“是?!?
鄭喬扣下棋子,突然神經(jīng)發(fā)作般質(zhì)問:“你不是宴興寧!”
宴安:“……”
他越發(fā)覺得這個師弟不好伺候。
自己反對他,他一意孤行,誰勸不好使。自己不反對了,鄭喬質(zhì)疑他是假的。
宴安不回答,只是漠然與其對視,鄭喬瞧不出任何破綻:“你打什么主意?”
“沒打主意?!?
鄭喬:“……”
他信了宴安鬼話才是有鬼。
但宴安不肯說的,便是酷刑加身也不會吐出一個字,鄭喬無法只得暫時作罷,但還不忘冷冷威脅一句:“希望師兄行合一,確實這么想、這么做,不然——”
瞥見在鄭喬手中化為齏粉的棋子,宴安心下微黯,嘴上應(yīng)答如流。
下棋到中途,鄭喬倏地道:“十烏求娶王姬,但師弟膝下無子無女……”
宴安道:“隨便封哪個宮女子?!?
人家求娶的是那個人?
不,是“王姬”二字。
他可不認為鄭喬會發(fā)愁這種事情。
鄭喬道:“說起來,侄女……”
宴安眼神陡然凌厲十分:“鄭喬!”
連名帶姓,連“師弟”都不喊了。
鄭喬笑了笑:“師兄莫慌,侄女聰明伶俐,年紀又小,論輩分還喊孤為師叔,孤怎么可能讓她去和親?十烏那群蠻子也不配侄女這樣的金枝玉葉。但孤膝下無子嗣,看人家兒女雙全,也會羨慕,不妨讓侄女進宮玩耍幾日?若不放心,可讓師嫂陪同?!?
宴安不可置信地看著笑晏晏的鄭喬,似乎到今日才第一次認識他。
“你以為我會害你?”
鄭喬:“師兄多慮了,孤可沒將師嫂她們當人質(zhì)的意思,只是多年未見……”
這話的真假,彼此心知肚明。
宴安今日沉默的表現(xiàn)讓鄭喬起疑,借此敲打,宴安若不答應(yīng),今日別想活著出行宮——宴安知道鄭喬多疑,但沒想到多疑到這般病態(tài)程度。只得忍著怒火。
“此事還要問內(nèi)子的意思?!?
鄭喬哂笑:“好?!?
——————
夫人略微一想便答應(yīng)下來。
“國主本就是多疑之人,性情偏激,行事激進,順著他來吧,若忤逆——后果不堪設(shè)想。”宴安的夫人不算多漂亮,但氣質(zhì)溫婉從容,宛若一泓山澗清泉,讓人心安,“只是,興寧還沒打消那個念頭嗎?”
宴安沉默了半晌。
夫人卻聽出了他的答案,笑容平添幾分苦澀,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宴安更覺愧疚。
夫人道:“興寧不用如此?!?
她跟丈夫宴安是少時就認識的。
也是她少時就認定的人。
不管宴安做什么,她都會支持。
只是——
想到丈夫曾經(jīng)吐露的心聲,還有他精心謀劃的全局,夫人只得掩下心中的不舍。
同時又惱恨鄭喬辜負宴安的一片苦心,西北局勢會亂到如今模樣,鄭喬難辭其咎。明明是他做下的孽,但收拾爛攤子的卻是自己丈夫。他何德何能?
就憑那份愧疚?
夫人心中揣著火,但一想到丈夫布局,鄭喬獲悉真相時的反應(yīng),稍稍平衡。
第二日帶著年幼的女兒去行宮做客。
鄭喬并未出現(xiàn)。
到了日落時分派人護送母女出宮。
“可有異樣?”
鄭喬詢問伺候的宮人。
宮人回答:“并無?!?
鄭喬賞著歌舞,道:“倒是稀奇?!?
他還以為以這位師嫂的脾氣,私下早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他沒過去瞧,也是怕了這點——說起來,這位師嫂也算是師姐。只是跟鄭喬接觸不多,少有的幾次接觸還生過矛盾。
宮人退下,鄭喬又看了一會兒歌舞才回寢殿,但他并未睡下而是看起了折子。
呵,宴安瞧了估計要嘀咕一句稀奇。
這幾份折子都是秘線傳來的。
算是鄭喬在暗地里的勢力之一。
專門幫他做見不得光的事情。
搜集各地對鄭喬有反心,或者鄭喬認為他們有反心的勢力情報。有些勢力太小、實力太弱,直接就被解決了,栽贓嫁禍給仇家,挑起內(nèi)亂,讓他們狗咬狗;那些不好處理的,情報搜集起來,由鄭喬做決斷。
而這幾份折子——
鄭喬是當笑話看的。
天海吳賢擾亂上南、邑汝兩地市場,暗中狂撈金;河尹沈棠在吳賢背后賣摻酒的水,盯著宰冤大頭,篇幅最多的便是河尹這幾月的變化,沈棠跟吳賢往來緊密。
鄭喬起初沒將沈棠放在眼中。
密探也只盯著吳賢、谷仁和章賀幾個比較明顯的刺頭,但因為酒水有古怪,順便注意到了沈棠,才知此人年紀不大,本事倒不小。河尹其他地方守備松懈,但浮姑治理森嚴,過去的密探莫名折了幾人,剩下的密探不敢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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