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怎么披,你現(xiàn)在繼續(xù)披回去!”
鄭喬陡然嚴(yán)厲:“孤念在同門師兄弟的舊情份上才縱容你一二,宴興寧,別逾矩了”
宴安微怔,語氣和緩道:“國主恕罪?!?
鄭喬碰了個軟刺,有火無處泄。
他道:“孤作為國主,不需要任何人在身側(cè)指手畫腳教孤怎么做,只需聽孤怎么安排……倘若師父還在世,也一樣!宴興寧,同門師兄弟一場,孤不希望手上沾你的血。但你真不識相——多一條人命,也不是不可以!”
宴安卻是心痛地看著他。
他最愧疚的,大概就是這位師弟。
當(dāng)年,若是他和父親再堅定一些,找借口將鄭喬帶出去游歷四方,只要遠(yuǎn)離辛國王室,或許能阻止當(dāng)年那些事情發(fā)生。
至少,“女嬌”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冠不到鄭喬頭上!偏偏父親對辛國國主的節(jié)操有一絲絲幻想,以為上了年紀(jì)的國主還是年輕時英明睿智的君主,再混賬也有底線分寸。
他則是輕信于人。
結(jié)果卻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往后一切證明了——鄭喬真的是庚國王室“根正苗紅”的子嗣!一旦放開世俗施加的道德約束,便能釋放出破壞力驚人的惡獸。
宴安明知師弟做了無數(shù)錯事,仍希望鄭喬能收手,重歸正途。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不過,現(xiàn)在的鄭喬不是他能說動的。
鄭喬跟他最大的分歧在于——
前者認(rèn)為自己是國主,螻蟻沒資格評斷他行事善惡。即便評斷,也該以他為標(biāo)準(zhǔn)。
他說善便是善,他說惡便是惡,他說對就是對,他說錯就是錯!
一切唱反調(diào)的——
都該死!
正因為看透這點,宴安才更加心痛。以前那個謙和恭順甚至有些膽小的鄭喬,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副自大又荒唐的模樣?現(xiàn)在的他,肆意玩弄他人性命,以殘酷血腥為樂趣。
不顧天道人倫、禮義廉恥、孝悌忠信!
宴安無力揉著眉頭:“好,臣識相。不過,國主能否為臣解惑——為何那樣對待王姬?”
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孝期剛過。
顧不得太多,匆忙收拾行李上路。
鄭喬痛恨辛國王室其他人,這不意外,但連王姬都這般痛恨乃至下毒手,實屬出人意料。作為鄭喬最信任的師兄,他知道鄭喬年少時不少不可說的心事,其中便有王姬。
他這位師弟極喜歡那位王姬。
鄭喬笑道:“孤以為興寧要問什么呢?!?
宴安看著鄭喬,只覺得不真切。
鄭喬不覺有異:“孤不是說了?人是會變的,孤變了,王姬自然也會變。她以前溫柔良善,連孤這種人都能尊重對待。不過那是以前。孤可是親眼看到以前連螞蟻都不敢踩、受傷鳥雀都不眠不休照顧的王姬,一怒之下要了宮人性命,因為那宮人偷穿她的新鞋?!?
其實也沒毛病。
宮人這么做的確是該死。
但追根究底就是一雙鞋而已!
王姬自小受寵,莫說一雙她可能穿一兩次就不再穿的鞋,便是每天不重樣,穿抵得上百姓數(shù)年嚼用的錦衣華服,也夠她穿一輩子!一雙她未必喜愛的鞋,何至于要人一條命?
但外人都不覺得王姬有錯。
那名宮人也的確該死。
鄭喬又笑道:“不過,無人在意這種小事,世人只記得王姬忍辱負(fù)重,為了辛國王室,她不敢死、也不能死!我要她什么時候死,她什么時候才能死!她做的事情跟我做的事情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即便有,那也是小惡與大惡!怎么,小惡便不是惡了嗎?小惡能忽視能原諒,大惡就不能理解了嗎?”
宴安張了張口,低聲道:“大節(jié)無虧。”
鄭喬反問:“大節(jié)無虧,小節(jié)不拘,宮人的性命在師兄看來只屬于‘小節(jié)’嗎?”
宴安道:“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鄭喬穩(wěn)了穩(wěn)心神。
自從他不再壓抑自己的脾性,火氣越發(fā)難控制了,即使他知道宴安此行是希望他好。
還是那句老話——
他不需要人指手畫腳。
除了國主,誰敢說自己一定是正確的?
宴安又委婉勸他修身養(yǎng)性,克制脾氣。
被鄭喬斷然拒絕!
“孤不需要!以前寄人籬下、任人魚肉,要端著笑臉,學(xué)那樓姐兒賣笑才能討得一絲歡心,過得稍微像個人。但現(xiàn)在,孤是國主!這片國土上的人得仰著孤的鼻息過活!”
在宴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笑了笑。
“要是不想活了,他們可以去死啊?!?
夜幕漸黑,宴安從宮苑出來。
當(dāng)他回頭看的時候,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某一瞬,他看到的不是華美宮苑而是猙獰惡獸。
宴安嘆息著低語。
“有些事情還是要做了才知道。”
不試一把,他如何對得起父親在天之靈?
若不能——
至少不會后悔。
當(dāng)天晚上,八百里加急詔令從行宮傳到各處。
一時間,各方勢力嘩然。
完全鬧不清楚鄭喬葫蘆里賣什么藥。
明知道這道詔令可能是鄭喬下的毒藥,但在巨大利益面前,仍有人不可避免地動搖了。這可是絕佳的,趁機坐大、擁兵自重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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