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也確實(shí)‘能耐’,奉心堂立新規(guī),去花樓暗查魏平安,甚至一聲不吭的就敢把手伸到豫王府頭上……朕問你,你以何身份行這些事?如此肆意妄為,你將朕置于何地,將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皇帝猛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暴怒而起,聲似雷霆乍響。
“朕念及蘇大將軍平定南疆之豐績,亦惜你一身文韜武略,對你頗為賞識,沒想到縱得個無法無天。你真以為有永昌侯府護(hù)著你,朕就砍不了你的腦袋了?”
余音傳至門外,蕭東霆呼吸一滯,按在膝頭的手猛然收緊,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該怎么撈人了。
“陛下……”
御案下方,蘇未吟似是被這架勢給嚇到了,尾音添上恰到好處的顫意。
“陛下,臣女知錯!”
皇帝連她去奉心堂都知道,卻唯獨(dú)不提尚懷瑜的事,可明明在諸多‘罪狀’中,用把柄挾制朝廷重臣是最嚴(yán)重的一件,甚至此事還牽扯到了御史中丞趙礪。
蘇未吟頓時明白了,這些都是軒轅璟‘招’的。
避重就輕!
她就說嘛,她和軒轅璟行事向來隱秘,百密一疏倒也說得過去,要說全漏還毫無察覺,她不信。
先說她有文韜武略,又說她有外祖遺風(fēng),不早不晚,偏偏是在使團(tuán)即將動身的節(jié)骨眼兒上。
難不成,皇帝有意讓她隨使團(tuán)北上?
以她當(dāng)前展現(xiàn)出來的價值,并不值得如此煞費(fèi)苦心,若真是如此,想來定不是沖她,而是沖母親。
或許是她這些‘膽大包天’的行徑讓皇帝以為她仗著強(qiáng)硬的靠山,便想借她北上涉險,來探知母親手里是否還掌握著牽涉軍中的底牌。
還真是帝心如淵,深不可測!
“知錯?呵!”
皇帝起身走到蘇未吟面前,深沉的影子將她罩住,“越權(quán)欺君,犯的是國法,你一句知錯就想揭過去?”
“更何況鎮(zhèn)岳司如今查出豫王府有刺殺重臣私通外敵之嫌,你隱瞞不報,朕怎知你究竟是想徹查,還是意圖包庇?”
像是受到了侮辱,蘇未吟激憤直起身,仰頭迎上皇帝銳利如刀的視線,聲音清晰如金石墜地。
“陛下明鑒,臣女自小受母親教誨,一心秉承蘇氏忠君報國之志,若有異心,愿受天誅!臣女實(shí)是因察覺到豫王府?dāng)噭语L(fēng)云另有圖謀,恐打草驚蛇,又苦于手頭沒有實(shí)證,這才隱而未報。”
“聽你這意思,諸事皆由你主導(dǎo),與昭王無關(guān)了?”
皇帝坐回案前,眼皮微微耷拉,似閉非閉,卻從縫隙里死死鎖住蘇未吟臉上每一寸肌肉的顫動。
那姿態(tài),活像一頭假寐的老龍,將爪牙藏在云后,只等獵物自己撞上鋒芒。
蘇未吟張開嘴,下意識想認(rèn),開口的前一刻,腦海中突然警鈴大作。
皇帝方才句句指她,一直不曾提過昭王,讓她潛意識里覺得皇帝就是想把昭王摘出去,而她要做的便是順應(yīng)圣意,一力擔(dān)下所有。
可事實(shí)上,所有的事昭王都參與了,她若順了君意,便是悖逆事實(shí)。
皇帝在試她,試她會不會說真話。
還有,軒轅璟在哪兒?
他在這里嗎?
若是軒轅璟也在此處,且能聽到他們所有對話,皇帝會想要怎樣的答案?
蘇未吟控制著想要去觀察四周的眼睛,始終目不斜視。
她沒有馬上回答,殿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反倒是外頭不知何時下大的雨砸在琉璃瓦上,敲出細(xì)密繁復(fù)的聲響。
思考片刻后,蘇未吟伏首抵地,帶著幾分遲疑開口,“臣女不敢隱瞞陛下。這些時日,臣女與昭王殿下私下里時常約見,共商諸事。”
皇帝轉(zhuǎn)扳指的動作停滯一瞬。
“你確定?”他將尾音拉得綿長,驚訝的表象下藏著極淺的一絲玩味。
這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不過,他更喜歡這個答案!
蘇未吟抬頭迎上天子銳利的審視,眼底是一片無畏的坦然,“臣女確定!”
“你倆各執(zhí)一詞,朕倒是不好斷了?!?
皇帝狀似煩惱的揉了揉眉心,而后向吳盡遞去一記眼神。
吳盡叫來數(shù)名內(nèi)侍,走到御案后方巨大的紫檀嵌琺瑯屏風(fēng)后,將軒轅璟連人帶榻一起抬了出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