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馬狂奔,再加火起,又刻意制造濃煙,婦孺驚慌不辨出路,恐怕多有死傷?!眳雾灴粗驈那?,心中萬分糾結(jié)。
“為救太子,壯士斷腕?!?
沈從卿斬釘截鐵道,“沒有婦孺,唯有亂民!”
呂頌平日里和沈從卿配合無間,他只覺得沈從卿此時是迫于形勢,卻不知道沈從卿只想著這件事不能草草收場,只想著此生終于迎來長留史冊的機會。
事情太小,史書上根本不會記錄他這種地方軍的將領(lǐng)。
其實若是此時太子能夠悄然逃脫,事情也是太小,在沈從卿的心中,其實若是能夠指揮四萬鎮(zhèn)戊軍救下太子,自然是光輝一筆,但若是實在不能,太子若是死在這里,他若是也體現(xiàn)出想盡辦法而為太子盡忠,日后也必定會在史書中被大書特書。
有些人要的是錢財,是這生的享受。
但很多讀書人自幼讀史,畢生的追求卻是和他一樣,不求富貴,只求在史書上留名,千百年后還有人能夠讀到他的事跡。
呂頌此時是就事論事,然而他并未想到,沈從卿已經(jīng)是被狂熱控制的他所不識的怪物,為了換取生后更多的聲名,他甚至可以馬上去死。
“就近的李氏工坊里有大量精炭,原本無煙,但只要蓋上些濕草,就能馬上散發(fā)濃煙,現(xiàn)在若是派人去操辦,恐怕最多兩盞茶的時間,便能令四周濃煙彌漫,到時直接讓戰(zhàn)馬帶火狂奔,箭軍施以火箭?!?
沈從卿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南広王府的方向,他十分了解呂頌,知道此時呂頌心中猶豫,當下不給呂頌絲毫思索的時間,連聲道:“厲害軍械盡出而根本無法傷害林意,我等固然氣餒,但林意越是如同魔神,南広王府之中的太子和南広王也自然越發(fā)心浮氣躁,現(xiàn)在我們根本沒有時間猶豫,太子之命,現(xiàn)在就操于我等之手?!?
呂頌雖然能力出眾,才思敏捷,但他以前畢竟只是操練水軍的教官,作為地方鎮(zhèn)戊軍的將領(lǐng),他是完全沒有應(yīng)對這種情形的經(jīng)驗,他此時心亂,完全沒有想到之前箭軍齊射和所有軍械動用,也全部都是這名軍師的教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在太子生死的這件事上,沈從卿比任何人都要冷靜,都要置身事外,他其實就像是被沈從卿用一根無形的繩索牽著,一步步朝著沈從卿想要的方向走去。
“將軍,不能猶豫,若是心慈手軟,將有更多人因此而死!”沈從卿聲音從容冷厲,他知道如何說動呂頌。
聽到“更多人因此而死”的字眼,呂頌身體一震,他下意識的便顫聲道:“就因你計策行事!”
他思緒被沈從卿左右,他只是想若是太子死在這里,皇帝震怒之下,說不定大舉進攻黨項,真有無數(shù)人因此而死,但他此時卻沒有想到,這聚集在王府周圍的民眾可比他的鎮(zhèn)戊軍還要多,而且他的鎮(zhèn)戊軍就有四萬余,若是到時態(tài)勢失去控制,也是至少數(shù)萬人命搭進去。此間的人命,豈能算少?
哪怕是數(shù)萬的人命和數(shù)十萬的人命相比,也不能論輕而取。
只是他此時已經(jīng)被一步步引導(dǎo)至此,卻是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沈從卿在勸說他時,心中連何處派何人去都已經(jīng)想好,此時看他同意,當下便是口中的軍令如水庫決堤般連瀉而出,他挑選的將領(lǐng),要么便是那些冷血而只知執(zhí)行軍令的,要么也是和他一樣容易陷入狂熱的。
如此安排下去,效率極高,只是片刻時間,那些失去背上主人的戰(zhàn)馬都已經(jīng)全部牽了回來,開始綁縛火繩。
集市之中,無數(shù)巨型軍械射出的森冷殺器如林矗立,森冷的光芒映射得蕭玨身上都有種玄鐵色的金屬光澤,此時的蕭玨看著林意的目光,完全就像是看著個天神,他甚至都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滿口牙都是被林意打掉,除了恐懼之外,此時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盲目崇拜。
他對沈從卿不熟,也不知道此時沈從卿的私心和布置,但從周圍街巷之中陸續(xù)傳來的馬蹄聲,以及不斷壓抑著的低沉軍令聲,他就知道外面的這支鎮(zhèn)戊軍還未放棄,竟然馬上就要投入下一次戰(zhàn)斗。
與此同時,王府之中也是死氣沉沉,根本沒有人回應(yīng)他。
“你們都真的瘋了嗎?”
蕭玨真心是覺得這些人不可理喻,他越來越覺得這樣下去自己的父親就真的是沒命了,一時之間,他又忍不住悲從心來,放聲大呼,“為何還不出來投降,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再越多做這些無謂的事情,就是越讓人送死?太子,不要再讓這些人送死了,這樣對您也沒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