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明白了其中關隘,他的心情自然是很愉悅的。
于是在逐間房檢查水電,看見每個人都拿到鑰匙、安頓妥當后,他揉了揉凍得發(fā)僵的耳朵,就打算回自己的屋去小酌幾杯,也好好解解乏。
要說此時,他唯一的遺憾也就是缺個知心的朋友了。
結果他才剛從三樓走到二樓自己的單身宿舍門前,就聽見屋里傳出熟悉的聲音來,“我說,老孫,你來這個重的成不成!你勁兒比我大,我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今天得你來大軸兒?!?
居然是褚浩然,而其口中的“老孫”,應該……就是,是孫五福了。
憑聲音聽出了屋里是誰,李小江登時就樂了。
不用說,這就是想睡覺,老天爺就給他送枕頭啊。
這兩位可都是互助會的副會長,他們幾個平日里因為互助會的事兒常來常往,早就成了相熟的朋友。
尤其這褚浩然還是滬海人的代表,他在高田馬場的華人圈子里說話比日本老板都管用。
李小江原本就打算跟他說一說今天自己救了幾個滬海人的事,想讓他有機會關照一下那幾個人,又正好現(xiàn)在缺酒友。
結果沒想到,想見的人倒自己送上門來了,當下他也不客氣啦,索性推門而入。
結果更沒想到的是,剛一打開門,一股混著金槍魚罐頭和啤酒花的暖香“轟”地涌過來,差點把他凍僵的鼻子熏通。
只見房間里最里面,褚浩然和孫五福都站在凳子上,倆人一個舉著錄像機,一個抱著電視機,正齊心協(xié)力在往墻角上剛裝好的架子上安裝呢。
合著他們倆剛才說的,什么輕了重了,大了小了的。就是這倆玩意。
這還不算,這屋里的桌上還放了好幾個打開的罐頭和啤酒。
紅燒牛肉罐頭、油漬漬的沙丁魚罐、金槍魚罐頭,還有幾個麒麟啤酒的易拉罐,一看就是有人剛在這兒搓了一頓兒。
“好你們倆啊,今天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就故意趁我不在打突擊是不是?好嘛,還吃上獨食兒開上小灶兒了?!?
李小江進門就把門關上了,但卻故意做出一副捉賊拿贓的樣兒,調侃起來。
“看你們這意思,這是打算還把我這兒改成錄像廳啊。行,喝著小酒看小電影是吧?不是我說你們,什么時候你們變得這么腐敗墮落了??!如此追求享受,可真叫我為你們痛心疾首?!?
“哎喲!小江回來了!打擾打擾!”
孫五?;仡^一愣,黝黑的臉瞬間笑成了朵花。
他是個厚道人,笨嘴拙舌實在不會客套什么。
雖然明知道李小江是開玩笑,也不會接他的話,他只會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表明來意。
“是這樣的,我這兒剛搞到點好東西,覺得你這邊正好用得上,我就和浩然先搬過來了!這不,我們想趁著你沒回來先給你安上,免得影響你休息?,F(xiàn)在你回來了,我們也弄得差不多了,你再等等啊,馬上就弄好了。一會你給點意見?!?
不過,褚浩然卻一點都不慣李小江的臭毛病。
他出國前原本在滬海當編輯,來了日本能力也同樣受到了一些出版社的認可。
他這樣的人,和孫五福全然不同,怎么可能在口頭上落于下風呢?
當場就得反唇相譏,用魔法打敗魔法。
“好你個人販子,會說話不會?我們沖著互助會的情分,大老遠的主動來送溫暖,給你改善居住條件,一分錢都沒要你的,你不說謝謝,反而還倒打一耙。你還有良心沒有?行,你不是只會顛倒黑白嘛。那這電視機和錄像機還不白送你了,這一套賣你五萬日元不貴吧?你到底要不要?你不要的話,我們可搬走了?!?
李小江的目光在彩電和錄像機上轉了兩圈,登時就舍不得了。
這送上門的便宜哪兒能不占???
于是立馬變臉,滿面堆笑又謝起兩個人來,還故意夸張地“嚯”了一聲,正式開夸。
“要不說是我孫哥,你可真是廢品大王啊。這個宿舍用的冰箱,洗衣機,還有電風扇都是你弄回來的,我也就不說什么了。但這回怎么直接整上彩電錄像機了?我說,你這運氣也太好了點吧。下一步是不是還能撿著幾輛汽車???”
“嘿,瞧你這話說的,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那什么,你想要汽車???那你要不嫌棄的話,我今天是開著一輛鈴木過來的。要不我把鑰匙給你留下?”
“什么,你還真有汽車?。 ?
孫五福的話讓李小江猝不及防,他眼珠子都瞪圓了?!安皇牵艺f老孫,你別嚇我,怎么連汽車這玩意,你也能撿著?你這什么運氣啊?!?
孫五福撓著后腦勺,憨厚的笑里透著得意,“也是趕上了。昨天去臺東區(qū)的爛尾樓,負責施工的一家建筑公司倒閉了,老板也卷錢跑路了,工地上的東西扔得跟垃圾似的。兩輛汽車就在工地停著呢。找我們過去收垃圾的老板,覺著這車留著沒多大用,還得為兩輛車找地方存放不值當?shù)?,找二手車行也賣不了多少錢,最多二三十萬一輛。干脆就以十五萬日元一輛的價格都賣給我了。這不跟白撿一樣?那兩輛車我都試過了,都七八成新的車,沒大毛病。你要是真需要,原價你拿走。至于這個電視機和錄像機,那肯定是不用給錢。也倆東西是我們在工地值班室里找到的。我看這倆家伙還挺新的,插電試了試還能亮,就給弄回來了,完全就是白得的。而且弄回來了又一想,我們那兒的宿舍,基本上電視和錄像機都備齊了。倒是你這兒還沒有電視,這不,我想起來了,就給浩然打了電話,讓他也來幫個忙,給你安裝。這洋玩意我自己還是擺弄不好,我怕把線給你接錯了?!?
這下李小江是真的感動了,連聲稱謝不已。
他沒想到孫五福這么夠朋友,不用他語,就能主動想到他。
尤其看著孫五福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工裝外套沾著點機油,袖口磨出了毛邊。
他就更是不免感慨起來
想當初,他萬萬沒能想到,這個樸實無華,永遠保持著勞動人民本色的孫五福,居然能把事業(yè)發(fā)展的這么快。
如今靠著收廢品,孫五福不僅把自己負責的大刀產業(yè)擴大了規(guī)模,把手底下近百人正式工給養(yǎng)活了,成為了一個響當當?shù)闹行推髽I(yè)的社長。
他還差不多把大刀產業(yè)和互助會宿舍所有所需要的電器全配齊了,而且同時還供給著全東京所有互助會成員的二手廉價生活用品,以及不少的工作機會。
要沒有他的幫忙,別說自己這邊的宿舍不會有現(xiàn)在這么舒適,就是整個互助會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凝聚力。
從某種角度來說,雖然孫五福的所從事的事業(yè)不怎么高級,但其實對于東京所有同胞來說,他所起到的幫助才最大的。
絕非夸大其詞,他的廢品回收業(yè)務甚至完全可以視為互助會的支柱產業(yè),是互助會最不可或缺的依靠。
果不其然,孫五福接下來更證明了李小江的觀點。
他這次來弄到的好東西還不止兩輛汽車和兩件電器那么簡單。
只見孫五福他指了指桌上的罐頭,拿起一罐往李小江手里塞,“這些也是好東西!葛飾區(qū)最近有家食品廠倒閉清貨,老板為了清庫存找到我,幾乎就是半賣半送,把他庫里幾千箱產品都倒給了我。我拿到手的價格比超市便宜七成還多,今天帶來幾箱給你嘗嘗,你隨便吃,管夠!”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