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是年京掏錢，他也沒客氣，菜沒吃幾口，就直接進(jìn)入正題。

而且為了要個好價格，年京說的話當(dāng)然是半真半假，極力吹噓，同時也塑造著真誠。

“……當(dāng)然，誰讓您來了呢，而且其中還有咱們共同朋友的面子，那沒話說，這些貨全都給您好了。畢竟人要講交情的嘛，備不住哪天我還得求到您面前呢，友誼勝過一切?！?

老李笑了，一副彌勒佛的樣子。

“好啊，好啊，年總你可真是夠朋友。那么，這批錄像機(jī)，能不能給我代銷??？”

好嘛，一句話，就讓年京啞巴了。

他明顯感到了這家伙的城府，遠(yuǎn)沒表面那么憨厚。

江浩這時候給老李夾了一筷子的菜，把話接了過來，“老李啊，看你的樣子，也是老采購了。這層道理咱們就心照不宣了吧。如果是代銷，我們還用坐在這里談嗎？”

老李干笑兩聲，“嘿嘿，江總啊，我們商場尚未開業(yè)，又是小地方。你得體諒啊，我們資金方面，還是能力有限啊。雖然有上頭的關(guān)照，貨源定了你們的，可上頭也不負(fù)責(zé)具體業(yè)務(wù)，商場資金不夠的責(zé)任最后卻要怪在我的頭上。你總不好讓我這個經(jīng)辦人為難吧?！?

“不能不能，當(dāng)然理解，哪兒能讓你為難啊?？珊娩撚迷诘度猩弦矝]錯吧。這些錄像機(jī)要弄到你們商場去了，足夠令其他商場眼紅的了?！?

江浩打著哈哈，“再說了，老李，您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老這么東跑西顛為辦貨勞神。說心里話，我都替國家心疼您，恐怕您的差旅津貼也沒幾個子兒吧？要不這樣，我回頭跟我哥們兒說說，待遇上可得給您漲漲了?！?

年京這么多年跟著江浩，倆人一唱一和打配合多了，自然知道這會兒該說什么，他的表態(tài)更直接了。

“老李，咱也不是外人，這么著吧，反正這批貨也是您經(jīng)手辦，您為我們操心勞力，我們也不能沒個表示。每臺錄像機(jī)，有您五十塊，咱也別四百多臺了，咱們就按五百臺算，兩千五百塊錢，一準(zhǔn)兒您離開京城那天，揣您兜里去，行不行？”

從烤鴨子在唇齒間的滾動中聲中登時溜達(dá)出又一個聲音，“什么價錢？”

年京登時精神抖擻，連忙給老李滿上了一杯瀘州老窖，“老李，實打?qū)嵨腋嬖V您，這批貨我們是每臺四千二拿到手的，這還不算運(yùn)輸費呢?！?

很明顯，年京報虛價兒，這是故意留下的回旋余地。

可老李的反應(yīng)更激烈，他差點讓年京和江浩誤會，他被骨頭咯崩了牙。

“貴了！這也太貴了！我頂多給你們?nèi)逡慌_。”

年京不由面帶委屈，裝腔作勢，“老李，您說我再傻，也不能賠本賺吆喝吧。您是讓我們在接受虧損的同時，還要向您表達(dá)友誼。您就這么對待朋友嗎？”

江浩則不失時機(jī)的從旁建議，“老李，這樣吧，四千，真的是純成本了。如果你能接受。我們?yōu)橛颜x小小損失一些也無所謂了。都是朋友嘛?！?

然而老李的腦袋卻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你們說破大天也沒用。既然是朋友，那咱們就說幾句實在的。我有我的難處啊。是，我是得到了上頭的授意，得關(guān)照你們，可我也不能太過分了，讓別人抓住我的毛病。我這么跟你們說吧，我老李不是第一次來京城。見你們之前，我就就找別人打探過了，我總不能連一點市場情況都不摸，就來跟你們的談啊。我老李就敢當(dāng)面說這話，現(xiàn)在京城三千一臺的貨我都能找著，你們信不信？說真的，三千五一臺的價錢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權(quán)限了。再多了，我就真做不了主了。要不這樣，我去給上頭打個電話，看是個什么意思？或者你們打這個電話，也是一樣……”

老李顯然是個極其精明的人，而且也把話說到了絕處。

這種情況下，要再多說什么，那可就是成了自取其辱了。

于是年京和江浩彼此看看，也只能點頭認(rèn)了。

這個時候，反倒是老李又露出來溫煦的笑容，主動握住了他們的手，笑吟吟的說，“哎，你們也不虧啊。你們這些貨物不都是賣剩下的嘛，兩千臺就剩下這些了，其他的你們肯定掙到錢了。你們都是大老板，難道還能在乎這么點嘛？”

在江浩含意深刻的凝望下，剛才滿嘴跑火車的年京這下更難受了。

他真有點欲哭無淚，真希望自己剛才吹的牛都是真的。

可惜，特么不是啊。

………………

命運(yùn)的饋贈大多不夠完美，不盡人意。

可作為接受這種饋贈的人，又能如何呢？

還是那句話，有總比沒有好。

畢竟老李是帶著錢來的，畢竟賣了貨換回了錢，生意也就盤活了。

反正虧的也不是自己的錢，年京覺得虧點也就虧點吧，還到不了傷筋動骨的地步。

而在和老李結(jié)束了談判之后，年京更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治病。

這個希望也是從天而降的，年京自己都不相信，對癥的大夫，他居然是在電線桿上找到的。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京城的電線桿和廁所上都出現(xiàn)了來自江湖郎中，專治某些“疑難雜癥”的廣告。

雖然沒花多少的廣告費，但這種借助廁所墻壁和電線桿，借助社會的好奇心，借助人們對于男性的自尊心需要，以及對傳宗接代的迫切心情，居然實現(xiàn)了精準(zhǔn)投放，且戰(zhàn)勝了號稱大眾傳媒的報刊和電視，成為了廣告效力最高，辨識度最強(qiáng)的廣告。

這樣的廣告，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迷惑的色彩，平鋪直敘，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雖然市場疲軟，經(jīng)濟(jì)萎靡，但是這則廣告卻是那樣的堅挺，顯示出一個特殊市場的生命力。

那粗糙的紙張，霉變的漿糊，那歪歪斜斜的字體，一切都顯得那么污濁，甚至有些殘缺不全。

然而那些莫名其妙的廣告語中，卻強(qiáng)烈的閃爍著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讓人為之一振。

年京不由自主的就去遵照廣告的指引，去尋找自己的重生之地。

一條狹窄昏黑的胡同，一座死氣沉沉的小院，一間污濁的小客房。

他卻從中看到了希望。

大夫的容貌丑陋，一個僵尸一樣的小老頭，讓年京脫下褲子躺下。

然而卻真有幾分本事――起來了！居然起來了！

老頭收起了他雞爪子一樣的黑手，嘿嘿笑了，“有治，有治。”

邊說，邊給配藥。

然后就伸出雞爪子的手，去找年京要錢，“一百塊，吃了我的藥，你就知道，這錢你花的值了?！?

年京毫不猶豫地交了錢，更從心里感到認(rèn)同。

沒錯，這種病，對男人來說，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錢都心甘情愿。

更何況生理疲軟的治療，比起挽回經(jīng)濟(jì)疲軟的代價，可要便宜多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