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為了做到寧衛(wèi)民所說的,盡量搶占國內市場,爭取把什么馬爹利和人頭馬,那些港慫代理的洋酒都給擠出去,沙經理那是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下的本兒也是血本。要知道,寧衛(wèi)民給了他一個相當于批發(fā)二傳手的底價,他只有在這個價格之外賣出去,那才是他的本事,從中掙到的錢才是洋酒行的。
那自不必說,公關費用都是從底價之外的費用里出的,很大一部分是屬于沙經理自己的錢。
但現(xiàn)在就好了,外面這么一鬧騰,大家現(xiàn)在都在搶東西,任何貨物都變得緊俏起來,于是乎沙經理的買賣一下就變得好做了,過去他聯(lián)系過的朋友一夜之間全都主動來找他要貨了,吃請和請客的人相互角色也開始對調,別人甚至要給他回扣。
洋酒的銷售異軍突起,再也不是什么難事。
僅僅8月份一個月,沙經理就把今年的銷售指標全完成了,甚至還翻了數(shù)倍。
原本他是認為今年能賣出一百萬的酒水就算是成功,沒想到光這個月就走了三百七十萬的貨物。
而且必須承認,沙經理還是比較有前瞻性眼光的,他知道這種好事只是一時的,不可能長久如此下去。
因此為長遠計,他秉承“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不但沒有落井下石要回扣,反而還照舊對這些要貨的朋友很殷勤。
該他請客還是他請客,該他送禮還是他送禮,至于占大頭的回扣自然就免了。
如此不但事兒辦了,貨賣了,借機反倒還收獲了一波好人緣,加深了彼此的交情。
和他做生意的人都念他的好兒,許多人因此掙到了錢的人都說不經過事兒不知道,沙經理這樣的才是真正好朋友,夠意思。
至于今后的合作關系,那還用說嘛。
這還不算,這股搶購風潮雖然從老百姓剛需的日用品開始刮起,但最終的波及面卻甚是廣泛,并不僅僅只限于生活日用品的搶購。
因為老百姓是怕東西繼續(xù)漲價,漲個沒完才要搶購的,這種行為其實背后透露出的問題那就是通貨膨脹,是老百姓手里的錢在急速的貶值。
因此也就是說,具有保值功能又便于變現(xiàn)的的東西,當然更受老百姓的青睞。
于是此時國內唯一一個有組織,且成規(guī)模的投機市場,也趁著這股子熱勁,步入瘋狂的甬道――那就是郵市。
1988年的夏天的京城郵市比起冷清的前幾年來,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由于這一年延續(xù)了1987年的縮減發(fā)行量政策,更有“三國(一)”“泰山”“蘭花”等熱門題材,再加上當年郵票總公司大幅提高共和國郵票價格,當時全國集郵大軍也迅速發(fā)展到570萬人,在搶購風來臨之前,郵市的溫度就已經完全回暖。
而且當年還發(fā)生了足以載入共和國郵票交易史冊的一件大事。
那就是經西城郵協(xié)與西城區(qū)公安局、西城區(qū)園林局、月壇公園管理處研究商談決定,在京城為集郵愛好者們籌辦一個正規(guī)的郵票市場。
這個市場最終選在了月壇公園,郵市經費由西城郵協(xié)個人集資。
1988年5月22日,月壇集郵市場在月壇公園具服殿前舉行隆重的開業(yè)典禮,由此不但徹底結束了京城郵票在馬路市場上交易的歷史,也同時意味著郵票交易成了合法的交易,不再屬于灰色地帶。
那可想而知,就沖這個,原來都是偷偷摸摸的,現(xiàn)在變成了正大光明,郵市能不火嘛。
再等到了8月份,隨著貨幣貶值的威脅加大,民間又興起了搶購風,也就讓這些郵票資源顯得越發(fā)可貴,凸顯出保值,甚至是投機屬性來。
于是這個郵票市場在大的、小的、明的、暗的、職業(yè)的、業(yè)余的各路炒郵者的積極參與下,郵票價格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失去控制。
而這人要搶購起郵票來,那可比搶購其他日用品更瘋狂啊,
恰恰就在京城大多數(shù)百姓都在搶購日用品的那段時間里,月壇郵市以更為夸張的方式刷新了郵票的價格。
郵票價格的變化之快,用“一日三漲”來概括毫不為過。
只要半天不去郵票市場轉轉,所有郵票的價格就會變得陌生。
所有品種,包括小型張、紀念郵資封片、低檔版票特別是生肖版票的價格全面暴漲。
而每次郵市高潮到來的標志必然是從近期發(fā)行的小型張的暴漲開始的。
所以只要看看,1985年發(fā)行的“熊貓”小型張從3元一路漲到16元,1986年發(fā)行的“白鶴”從3元漲到17元,就完全可以確定,這次郵票的牛市是以多么驚人的速度,直接進入瘋狂炒作期的。
就連在羅廣亮和小陶的眼里,郵票價格都像中了魔法一樣,每時每刻都在實現(xiàn)著巨額的利潤。
于是他們此時別的事兒也都顧不上了,每天就是往月壇跑,替寧衛(wèi)民往外撒貨。
寧衛(wèi)民的低價收來的熊貓小型張和郵票多了去了,還有從沙經理這些皮爾卡頓同仁手里“拿”到的鼠、牛、虎,這樣的整版生肖票。
羅廣亮和小陶是真怕他們來不及賣出去,這股搶購風潮就過去了,自然是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兒了。
他們倆人就跟釘子似的被釘在這兒了。
殷悅偶爾也得往這兒跑,適當?shù)穆?lián)系一下老馮頭,也幫幫他們的忙。不過主要的戰(zhàn)斗力還得靠他們倆。
因為這個年代,交易主要靠鈔票,用現(xiàn)金。
在郵市這種魚龍混雜,又腳無立錐之地的熱鬧地兒,想平平安安把貨變成錢,再把錢帶走,女人可不成,還是得看男人的。
而且像他們做的交易都是以萬來計算的,一般的男人也不行,還就得像羅廣亮和小陶這樣混跡江湖,且在某些特殊的地方混過資歷的才能戳得住。
要說起來,其實還多虧去年開始,國家人民銀行開始發(fā)行第四套人民幣,面值比第三套人民幣高很多。
過去十元的“大團結”,明顯越來越不符合日常的大額交易,此時已經“退居”次要之位了。
而這一次發(fā)行了面值五十元和一百元的大額鈔票,花起來方便了不少。
否則像他們跟寧衛(wèi)民第一次炒郵票那樣,光數(shù)鈔票、運鈔票,就能把他們給累壞的。
這也是時代的變化,情況和過去大大不同了。
總而之,1988年京城郵票市場的漲勢,是許多綜合原因導致的,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說清的。
尤其是因為趕上了一個特殊的歷史節(jié)點,讓這次郵票牛市漲勢猛烈、漲幅驚人、
漲速飛快。
可以說搶購風潮就猶如突如其來的一股龍卷風,同樣攪得本不安寧的郵票市場天昏地暗,攪得
集郵者和投資者六神無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