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挑不出大毛病了。

谷<span>而且關(guān)鍵的是，他們要的菜全是熱乎的，吃下去不難受。

不像李立，連吃帶喝全是冰的，他就跟掉進(jìn)了冰窟窿里似的。

吃一口打個哆嗦，再吃一口再打個哆嗦……

等到康術(shù)德和肖忠吃的差不多了，李立要來的兩份冰激凌，他才吃下一份去。

那一大杯的黑啤酒和一份香草冰激凌基本沒動。

康術(shù)德覺著不落忍了，就讓李立再點(diǎn)上一份。

已經(jīng)處于打擺子狀態(tài)的李立自然大喜。

然而正當(dāng)他去摸菜單，肖忠卻一把按住了，反過頭來，還說康術(shù)德呢。

“你也太慣著他了，這不是鼓勵他貪心嘛。咱就得讓這小子長個教訓(xùn)才行。”

轉(zhuǎn)頭對李立又說，“你那些東西也是錢買的。這兒的東西那么貴，你不吃給誰吃啊？要不，今兒你來掏錢……”

康術(shù)德卻真狠不下這個心，直替李立跟肖忠求情。

“你就別跟他計(jì)較了。你沒看他，臉兒都綠了嘛。你也知道，他不像咱倆還吃了燒餅油條，肚子里壓根沒熱乎東西。這大冬天的，別再吃頓洋飯給吃病了，我回去沒法跟李爺交代啊。算了吧，讓他再點(diǎn)一個，他吃不了的東西，咱倆分分就完了。”

如此，肖忠才算高抬貴手，跟李立說?！澳阈∽?，念小康的好吧，要依著我，你不吃，我都得硬把這些塞你嘴里去?！?

李立這回也學(xué)乖了，不去拿外文菜單胡點(diǎn)了，老老實(shí)實(shí)的拿起中文菜單研究。

研究了半天說，“那我就點(diǎn)個炒的吧。咱也嘗嘗這兒的炒菜？”

見康術(shù)德和肖忠均無異議，他把桌子拍得山響，又是一嗓門兒。

“小二，人呢？”

這股子京大爺勁兒，頓時(shí)惹著全場矚目，也迫使侍者再次小跑兒而至。

可結(jié)果怎么樣呢？

不一會，侍者依著他點(diǎn)的，又給他端來了一份超大的澆著巧克力醬的冰激凌，上面還是插著一面德國小旗。

這回李立可真不能忍受了，尤其受不了肖忠和康術(shù)德望向他的詫異眼神。

他又是委屈，又是憤懣，攥了拳頭沖著侍者抗議。

“上錯了！你上錯了！你一定上錯了！我就沒要這個！”

侍者還是很淡定，打開中文菜單，從容不迫的和他當(dāng)面對證。

“您看，剛才您點(diǎn)的是這個吧？”

“沒錯啊?！?

“那就對了，這就是您要的炒扣來山德。”

“??？這……這不是炒菜嗎？你這明明寫著個‘炒’字兒呀……”

“您誤會了，炒扣來是西方特有的甜食，就是這種黑色的澆醬。山德和冰忌廉是差不多同樣的東西，但口感更軟?！?

“不是不是。你們這菜單是怎么回事？怎么上面的東西全是一個味兒的？”

“不是這樣的，主要您點(diǎn)的全是冷食?！?

“那你們有茶沒有？熱乎的？這總有吧？”

“有。這中文菜單上的，我們有加非。還有這外文菜單上的，我們有blacetea、milktea、hotcoco……”

“得得，你后面說的都什么玩意？能講中文名兒嗎？”

“對不起，那些還沒中文的名字呢，還沒人給取呢。所以中文菜單我們才不用了。”

侍者的據(jù)理力爭，消磨得李立徹底沒了脾氣。

環(huán)望旁邊幾桌，李立見有一桌坐著個女人正翹著小手指，正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杯子里的東西。

他就指著那女人說，“你就給我來壺跟她一樣的洋茶吧?！?

侍者說，“那就是加非了，我們這兒，加非論杯不論壺?！?

“那就一杯，要燙的，越燙越好?！?

侍者又問，“您還要奶和糖嗎？”

“該擱的你都給我擱齊了?！?

然后等到侍者一走，李立就對康術(shù)德和肖忠解釋。

“你們什么也別說，這錢我掏還不行嗎？我真得喝點(diǎn)熱的，要不然這胃可受不了……”

這次，肖忠和康術(shù)德都能體諒，兩個人很同情的望著他，確實(shí)一個字兒也沒說。

又過了一會兒，侍者將一個碟子托著精致的小杯放到李立面前，里面有大半杯棕色液體。

李立看看鄰桌，還不免有點(diǎn)想較真。

“這就是加非么？怎么顏色淺啦，旁邊那桌可是黑的！你們是不是兌水啦？”

侍者說，“這是擱了奶的，先生。您剛才不是吩咐了要擱奶和糖嗎？”

李立再度沒了詞兒，索性一揚(yáng)脖，跟喝中藥湯子似的，把咖啡全倒進(jìn)肚里。

侍者問，“您還需要點(diǎn)什么嗎？”

這時(shí)候的李立仿佛聽見了最可怕的話一樣，一邊捂嘴，一邊擺手。

“別，別介，趕緊給我們算賬吧。我到現(xiàn)在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你們起士林跟我犯克?！?

侍者便將扣在桌上的賬單翻過來說，“一份奶油蘑菇蘇坡，一份意大利面，一杯牛奶冰忌廉，一杯香草冰忌廉，一杯慕尼黑黑啤酒，一客炒扣來山德，一杯熱加非，加上服務(wù)費(fèi)一共是九塊大洋，先生?！?

這次都別說李立了，連肖忠一聽，腿都有點(diǎn)兒發(fā)軟。

他做巡警，一個月的餉，也就八塊。于是也不禁開口。

“九塊，你怎不要一百?。课覀兂凿体?zhàn)?，去順東來叫兩桌，也吃不了九塊！”

侍者轉(zhuǎn)頭面向肖忠說，“上面都有價(jià)格，我們是明碼標(biāo)價(jià)，先生?！?

康術(shù)德不比那兩個生楞種，知道在這兒說什么都只能自己丟人，于是趕緊掏錢付賬。

站起來戴帽子圍巾，拿東西走人。

然而臨走，李立又把三道冷食上的小旗子都捏手里了。

顯擺似的沖著侍者搖晃。

“這個可得歸我們，這幾個旗子和這些吃食可是一事兒的?！?

侍者說，“asyoulikeit。”

李立瞪了眼，“怎么著？行是不行??？說人話！”

都這個時(shí)候了，侍者自然沒必要再招惹，立刻變得畢恭畢敬。

“您隨意。”

出了起士林，李立就扔下康術(shù)德和肖忠，徑自跑到馬路斜對面的一個早點(diǎn)攤跟前。

然后大口嚼著燒餅果子，大口喝著熱豆?jié){。

燙得直吸溜，熱烈而酣暢。

那擺攤兒的小販眼見他從起士林出來，瞅著他特別新鮮。

“您老在小白樓，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

李立從懷里摸出三面國旗，又在手里搖晃。

“當(dāng)然吃了，爺們兒今兒個吃了仨德意志哪！”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