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民煙酒店”的開業(yè),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選擇了一切從簡。
他們沒做廣告,沒發(fā)傳單,沒有舞獅,也沒有剪彩。
甚至這天就連道賀嘉賓,他們都沒有邀請誰。
除了羅廣亮和劉煒敬這兩位一大早就來幫忙的自家人。
唯一的見證者也就是下午時分才過來的房東“張大勺”而已。
本來康術(shù)德倒是也想要一起過來看看的。
可不巧的是,玉器廠里另一位在轉(zhuǎn)達室上班的主兒病了。
所以老爺子“臨危受命”,就得一直住廠里,頂上倆人的班兒。
那自然也就脫不開身了。
說真的,要是再沒有羅廣亮在店門口燃放了兩掛大查鞭的這點動靜。
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的煙酒店,真可算得上是悄無聲息的開張。
要不是他們店門上掛上了一個白底兒紅字的醒目招牌,玻璃窗上也貼上了康術(shù)德所書“開業(yè)大吉”的紅色斗方。
恐怕誰也都看不出來,這是一家今天新開張的煙酒店呢。
當然了,之所以會選擇如此低調(diào)行事,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肯定不是因為資金匱乏,從節(jié)儉上考慮的。
這主要還是他們與眾不同,獨樹一幟的經(jīng)營策略導致的。
要知道,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可壓根就沒打算從老百姓身上賺錢啊。
何況他們本身就心知肚明,如果僅靠對附近居民的零售業(yè)務(wù),這家煙酒店恐怕連保本都做不到。
真正的利潤來源,還得從那些在煙酒店的柜臺上根本就見不著的高檔煙酒、高檔家電上來。
所以這家店面實質(zhì)上的存在意義,只是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固定經(jīng)營地點充門面、談業(yè)務(wù)、存貨物,以及為他們的生意提供合法屬性而已。
甚至哪怕談到回籠貨幣的功能,這家坐等零散顧客登門的小店,興許都沒有這哥兒倆走熟人線路出貨來的效率高。
如此一來,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為什么還要張揚呢?
而且千萬別忘了,豬肥了就要挨宰啊,悶聲發(fā)大財才是聰明之舉。
考慮到他們真正業(yè)務(wù)中隱藏的暴利,他們當然巴不得越?jīng)]人注意才越好呢。
而最有意思的事兒,恰恰就在于,還別看當天他們?nèi)挤帕吮夼?,根本沒什么人注意,也沒馬上招來顧客登門,屬于冷得不能再冷開場。
但他們這生意卻正應(yīng)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居然很快就逐漸熱乎了起來。
仍然像盛開的鮮花一樣,引得人們就跟蜜蜂蝴蝶一樣往他們的店里鉆。
論生意興隆的程度,其實一點也不比其他大張旗鼓開張的買賣差。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不是因為別的,東西便宜就是最大的法寶啊。
哪怕寧衛(wèi)民和張士慧為了防止旁人起疑,他們店里售賣的煙酒還加了一點點的利潤。
比起他們賣給熟人,什么價來,什么價出,可要貴一些。
可即便如此,終究是比副食店還要便宜一些啊。
這就讓他們品種匱乏的貨色擁有了讓普通老百姓難以拒絕的吸引力。
當天他們開張做成第一筆買賣,時間已經(jīng)快臨近九點半了。
一個純屬是閑的沒事瞎溜達的主兒推開了店門。
就這位,四五十歲的男性,禿頭,瘦臉。
身穿跨欄背心大褲衩,腳上踢踏著一雙白邊布鞋。
一手拿個大草帽扇著風,另外的手里還一網(wǎng)兜子的黃瓜西紅柿。
標準的下里巴人形象,用三十年后的話來說就是潘懇晃唬故歉鲇湍宕笫濉
沒的說,肯定是家住附近逛菜市回家,中途偶然發(fā)現(xiàn)新開的店,好奇進來溜達一趟的。
要說這位作為店里的第一個顧客,譜兒可夠大的,大大咧咧進了門兒。
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柜臺后幾個年輕人好幾眼,然后就東瞅瞅西看看。
直到劉煒主動招呼他了好幾次,“同志,您買點什么?”
他才終于問了價,然后掏錢買了瓶二鍋頭和一盒“八達嶺”。
最絕的是,買完東西了,這位倒開始訓上人了。
說的話特別不受聽,讓人打心眼里膩味。
“你們個體的???”
“對啊?!?
“有執(zhí)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