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大多數(shù)集郵者們交易還相當純粹。
交流的潛規(guī)則,是來集郵公司要帶著兩本“機動”郵冊。
一本插著顯示鑒賞水平的郵票,另一本插著可以與別人交換或轉讓的郵票。
真的是只換票,不賣票。
他只不過是好奇的詢問了幾種票的價錢,就處處橫遭冷遇,沒什么人愿意理睬他。
但是正因為用郵票交換郵票的局限性很大。
越來越難以滿足集郵者們急于提高集郵水平的愿望。
尤其沒法滿足一些比較富裕的人渴望擁有珍奇郵票的愿望。
所以后來就開始從這些集郵愛好者當中,游離出來一部分人。
他們專門囤積一部分集郵者特別需要的郵票,也善于琢磨集郵者的心理。
做些低價來高價走,賺取差價的小生意。
當然,這樣的人在郵市里名聲就壞了,直接落下一個蔑稱,那就是“郵票販子”
真正的集郵者們最為抵觸這樣的投機鉆營行為,會被認為是在搞剝削,是不勞而獲,同時還把集郵精神給玷污了。
但是什么東西都不是單一的屬性,偏偏集郵者有時候還離不開這些“郵票販子”。
因為“郵票販子”確實能夠讓郵票的流動變得更有效率,也能讓集郵者更方便的互通有無。
這就充分地說明,這些“郵票販子”其實才是真正可以壯大市場的中堅力量。
所以當寧衛(wèi)民把集郵總公司的猴票都包圓之后,離開這里僅僅兩個月。
等到翻過年來,他再回來時,便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徹底大變樣了。
總公司門口的人一下多了好幾倍,那不正規(guī)的小市場簡直繁榮極了。
尤其到了禮拜天,簡直人如潮涌,摩肩接踵,猶如農(nóng)貿(mào)市場一般。
有很多“郵票販子”甚至已經(jīng)不滿足于像過去那樣,僅僅抱著個集郵冊在人海中穿來穿去,尋覓交易的機會了。
有些人是索性鋪上報紙,擺個地攤,當起了守株待兔的農(nóng)夫。
那幾本集郵冊一翻開,花花綠綠的郵票便會映入視線,由不得集郵者不垂涎欲滴馬上掏錢。
而面對如此的情景,別人或許很無所謂,只關注里面的交易內(nèi)容。
可對寧衛(wèi)民而卻不一樣啊。
說白了,就跟當初康術德重新看到鬼市一樣,是絕對激動不已啊。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前世的老本行就是吃郵票、當郵商啊。
他還記得前世的那個冬天,寒風呼嘯,塵土飛揚。
馬甸郵票交易市場里只有攤主兒們在苦苦煎熬。
那時靠郵市里販賣膠帶謀生的他認定,這個地方是自己的人生苦旅。
他還記得前世那個春季,春光盎然,鳥鳴花香。
彼時的馬甸郵幣市場如一座正在噴發(fā)的火山。
數(shù)不勝數(shù)的大包小包,數(shù)不勝數(shù)的人,一沓沓數(shù)不勝數(shù)的鈔票。
已經(jīng)開始做黃牛,跟著別人學著攬客的他認定,郵票是自己的人生轉折。
他還記得那一年的秋季,錢幣行情全面瘋漲。
停在市場門口的高檔豪車一眼望不見盡頭,就像在開國際車展。
奔馳、寶馬、奧迪一字排開,獵豹、賓利、法拉利、瑪莎拉蒂也應有盡有。
那段時間,大批熱錢沒頭蒼蠅一樣的涌入,馬甸郵市猶如一臺巨型的永不停歇的提款機。
因為天天能瞅得見自己銀行卡里面的存款數(shù)字在近乎瘋狂地竄升。
大賺了一百二十萬的他又認定,郵票是自己的人生華彩。
就是這樣,沒錢時吃清湯掛面,富有時整鮑魚龍蝦。
他真的算是比較幸運的人。
在郵市里,僅用五年時間扒開了人生迷霧,找到了自我的事業(yè)方向。
他從賣膠帶的小販、馬路游擊隊、郵票行商一路披荊斬棘,成為了有自己產(chǎn)業(yè)的坐商。
是郵票和郵市,讓他真正脫胎換骨,脫離了貧窮,成為了薄有資產(chǎn)的小老板。
所以他熱愛郵票這個行業(yè),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感,是骨子里天生的dna作祟。
沒有人比他對這樣混亂嘈雜的環(huán)境更想念,更如魚得水。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再大的郵商也是從這樣小魚小蝦“郵票販子”成長起來的。
更沒有比他了解,我們的共和國未來將會成長為世界上最大的郵票集散地。
無論是集郵愛好者的人數(shù),還是投身郵票職業(yè)的人數(shù)。
無論是郵票經(jīng)營場所的規(guī)模,還是郵票交易的規(guī)模,都高踞世界第一,傲視群雄。
而他,不但即將見證這整個過程的演變發(fā)生,還會成為這個市場重要的參與者,甚至是主導者!
所以別看1981年起始,就在古玩字畫上大有斬獲。
可與之相比,更讓寧衛(wèi)民倍感幸福的是,郵票總公司門口的小市場,已經(jīng)頗具雛形了,就快要成為真正自由交易的郵票市場了。
這里才是可以讓他盡興施展一身所能的大舞臺。
是他開始書寫人生傳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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