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藝偉一看易青又撲在了書桌前,就知道今天晚上注定是要獨守空房了,每回易青呈現(xiàn)出這種狀態(tài)的時候,少則一兩天,多則半個月,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別想讓他出這個屋子。
“你······想著把面給吃了!”
易青沒吱聲,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誅邪退避,別妨礙他努力工作。
付藝偉見狀,真想一腳踹過去,可愣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悄悄的走了出去,關(guān)門的時候,也刻意放緩了動作。
“黃姨!孩子放我屋吧!”
書房里,易青已經(jīng)將開始動筆寫劇本的開場,1947年,解放戰(zhàn)爭某戰(zhàn)場,中野獨二師139團3營9連,團長谷子地正帶領(lǐng)9連戰(zhàn)士潛伏在國軍某處陣地前,以約定時間為準,隨時準備發(fā)起進攻。
沒錯,易青要寫的正是前世華藝兄弟投資拍攝的電影《集結(jié)號》,不過,這一次,他所參照的并不是電影原版,而是原版《官司》。
前世原版的《集結(jié)號》算得上是馮褲子后期作品當中作為成功的一部,易青也同意這是一部很有誠意的電影,前半部對觀眾的視覺感官進行狂轟濫炸,后半部分又似涓涓細流,一下一下?lián)显谛目采稀?
值得不值得?
這算是原版《集結(jié)號》里面一個比較核心的問題,面對戰(zhàn)爭提問這個問題,人們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47個英勇犧牲深埋在窯里的戰(zhàn)士,被當作失蹤處理,這就意味著他們的死如此不值得。
“人家烈士家屬給700斤小米,失蹤就只有200斤?!?
失蹤戰(zhàn)士的家屬這樣跟幸存連長谷子地抱怨,這是從老百姓的角度出發(fā)。
而從連長谷子地的角度出發(fā),那47個好弟兄,全都是好樣的,沒一個怕死鬼,卻連烈士的名頭也沒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像烈士一樣舍身戰(zhàn)場,卻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榮譽,而對于沒有證據(jù)的事情,除了個人的爭取,是沒有人會為他解決的,戰(zhàn)士們就這么白死了,值得嗎?
頑強的拷問這個問題或許仍是一片茫然。
而谷子地為此付出的努力,求人尋找上級,自己去戰(zhàn)場挖,這個過程里,47個人的死有了一個值得。
他幸存了,并且致力于為他們討回公道,他的良心,他的固執(zhí),被人當作瘋子,依然無怨無悔。
荒謬的事情永遠不會少,被荒謬調(diào)派與捉弄誰又愿意呢?
但是當無情的命運這樣降臨,有人選擇了迎上去,與命運抗爭,谷子地就是這樣一個人。
最終的結(jié)局未免太圓滿,因為興修水利,烈士遺體被發(fā)現(xiàn),上級還親授勛章,為烈士祭奠,但更多的人不會有這樣的幸運。
更多的人,被命運的荒謬捉弄之后,籍籍無名的走了,自己和家屬都得不到該得的補償。
谷子地注定是稀罕的。
正式因為有了谷子地這樣的人,會讓人覺得人生是有希望的,人們付出了,卻未必有回報,但還有他這樣的人記得,愿意給討回公道。
電影當中有一幕,無名烈士墓地,一塊一塊的寫著“無名”兩字的木板做的墓碑,漫山遍野。
當年的戰(zhàn)場,留下了多少廝殺聲,又有多少血肉橫飛,那時可想得到以后,有一個老連長和一個家屬在這里祭奠。
然后鏡頭拉開,那一望無際的墓地,整齊擺列的木板墓碑,讓人止不住的難受。
類似這樣的鏡頭易青見過很多,鏡頭拉開,整齊的墓碑,一望無際,可哪一個有這么強烈的荒謬感呢。
一想到這些無名的戰(zhàn)士,以他們的生命作代價卻換不回一個有名有姓的烈士的稱號,內(nèi)心便忍不住一陣陣難過。
家屬得到的只是一個“失蹤”,補貼也比人家少的多。
失蹤是多么的不明不白,烈士又是多么的光宗耀祖。
都是一樣的犧牲,卻得不到一樣的待遇。
值得不值得?
莫問值得不值得,這就是真相。
像韓國電影《實尾島》里的死囚犯經(jīng)過強化軍事訓練,有人也付出生命代價,卻因為國家局勢變化,而被當作垃圾一樣被扔掉,即使說他們死囚的身份注定了這樣一條不歸路,但他們依然想為自己討回個名份,不想被隨便抹掉。
可是被抹掉,又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那一塊塊無名烈士碑不就昭示了這些嗎。
但是人們覺醒了,覺得生命的該被尊重,谷子地做的就是這樣一件事,出于兄弟情,出于人的良知,生命的逝去即使無法挽回,生命的價值是不能夠被輕易抹殺的,每一個微小的生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他努力去為每一個“死的偉大”的生命討回“生的光榮”。
那是一串串的記憶,排長寫給家里的家信,提醒著照顧好老人,冬天不讓兒子去井沿免得掉下,就是那個吃起烙餅來狼吞虎咽像個餓死鬼的排長,一個活生生的人。
為了給找連長一塊手表而被敵軍擊中的呂寬溝,被子彈打穿了心臟,睜著眼睛死去的黑子,與坦克同歸于盡的姜茂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