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
豫親王一聽有人質(zhì)疑自己,登時橫眉豎目,拔高嗓門道:“泰郡王這是自己找死,你們想想,慕炎這才剛剛登上攝政王的位置呢……”
豫親王滔滔不絕地分析了一通利害,幾位王爺們漸漸釋疑。
廳堂內(nèi),原本的壓抑與焦躁頓時一掃而空,在場的王爺們都坐了回去。
“原來是這樣?。 蹦乔嗯勰凶娱L舒了一口氣。
只要慕炎不是存心針對宗室,他們就放心了。
另一個著寶藍錦袍的男子此刻也多了幾分事不關(guān)己的閑適,隨口道:“你們說,岑隱會借人手給慕炎嗎?”
幾位王爺不由面面相看,臉上都寫著同樣的心思,不太可能吧?
“本王看不會?!鼻嗯勰凶訑嗳坏溃搬[此人專權(quán),一向把東廠牢牢拿捏在他自己手心,怎么會隨便借給慕炎呢!”
著寶藍錦袍的男子嘆道:“慕炎啊,還是太年輕了,什么事都想當(dāng)然!”
其他幾位王爺皆是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
這時,一個青衣長隨疾步匆匆地走進了廳堂中,一直來到豫親王跟前,恭敬地作揖稟道:“王爺,東廠一炷香前已經(jīng)到了泰郡王府。”
滿堂寂然,落針可聞。
青袍男子手一滑,手里的茶盅也差點沒摔了。
眾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啞然無聲,震驚地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眾所周知,岑隱一向孤高,除了他那位義妹,也從未見他對旁人釋出什么善意。曾經(jīng),能差遣得動岑隱的只有皇帝;如今,皇帝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反而受制于岑隱,說難聽點,怕是皇帝的生死都在岑隱一念之間。
現(xiàn)在,岑隱竟然這么給慕炎面子,隨叫隨到?!
某位王爺差點沒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看看這是不是夢。
廳堂里靜了好一會兒。
“咳咳,”須臾,那藍袍男子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環(huán)視眾人道,“只要慕炎不是清算舊賬,那就行了?!?
眾人皆是心有戚戚焉地直點頭,一個個還有幾分余驚未消的感覺。
慕炎既然能夠借得來東廠,必是岑隱贊同他這么做。
岑隱對那位四姑娘可真是寵得沒邊的。
“泰郡王也真是……”又有人唏噓地搖了搖頭,覺得泰郡王心太急。
既然東廠都出手了,眾人也都歇了心思,誰也也不敢冒得罪東廠的風(fēng)險。說到底,誰家沒有點陰私呢!
再說了……
豫親王與坐在他身旁的青袍男子彼此交換了一個默契地眼神。泰郡王是為了送美人撞上去,犯了慕炎的忌諱,那他們不送美人就行了。
眾人心思各異。
還有幾個王爺心里略有些糾結(jié):今上一向風(fēng)流多情,想要討好今上,不難,送上幾個環(huán)肥燕瘦的美人就是了。
他們本來也悄悄給慕炎備了美人,只是沒尋到合適的時機,一時也就沒敢貿(mào)動。
幸好!
他們一方面暗嘆自己幸運,一方面也覺得慕炎真是沒福氣。也好,這美人他們就留下來自己享用好了。
豫親王又打發(fā)長隨繼續(xù)去打探泰郡王府那邊的消息,跟著就對其他幾位王爺?shù)溃骸案魑浑y得到本王府上,不如去戲樓聽個戲怎么樣?本王的戲班子最近正好排了一出新戲?!?
豫親王府的戲班子在這京城中可是鼎鼎大名的,其他幾位王爺心頭的巨石落下了,也就來了興致,紛紛附和,于是乎,一眾人等簇擁著豫親王離開了正廳,說說笑笑地往戲樓方向去了。
豫秦王府內(nèi),一片語笑喧闐;王府外,一雙雙眼睛此刻都已經(jīng)盯上了泰郡王府。
東廠是在午后未初沖進了泰郡王府,到下午酉末時,泰郡王府的大門上正式貼上了兩道封條,封條上代表東廠的朱砂印紅得好似鮮血般,觸目驚心。
次日一早,慕炎正式下了令,斥泰郡王府換地圈地,強占百姓田產(chǎn),還毒打受害百姓,致使三死十傷,以及不少百姓流離失所,罪不可恕,奪泰郡王爵位,并從慕氏族譜除名。
昨天陸續(xù)就有人得知了一些消息,或是知道郡王府被東廠圍了,或是消息靈通地知道泰郡王被奪了爵,所以,倒也沒有太驚訝,而且,這擺在明面上的這些罪狀也確實夠奪爵了。
也有一些人在觀望宗室那邊的動靜,見那些宗室親王郡王們都沒鬧,所以,除了唏噓地同情泰郡王一番外,也沒在京中掀起太大的波瀾。
雖然泰郡王被奪了爵,但是原泰郡王世子慕瑾凡并沒有受到牽連,依然待在金吾衛(wèi)辦差,慕炎還特賜下了宅子給他。
也有一些與那些宗室王爺們關(guān)系好的勛貴朝臣,私底下悄悄找豫親王他們打聽了一番,于是乎,接下來的幾天,豫親王府的門檻差點沒被踩破
這才知道,原來泰郡王被奪爵居然是因為給攝政王送美人。
這個說法乍一聽有些荒唐,可是聯(lián)想東廠的出動,又似乎很有幾分道理,在京中迅速地越傳越廣。
眾人都在私下議論紛紛,覺得慕炎為了討好端木家的那個小祖宗以鞏固他與岑隱的聯(lián)盟,還真是清心寡欲,不但連美人都不敢要,還興師動眾地鬧了這么一出,鬧得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后怕是都沒人給他送美人了。
一些原本蠢蠢欲動地想把家中閨女許給慕炎為妾的府邸也都暫時消停了,打算再觀望觀望,心里唏噓慕炎真是可憐,處處受到岑隱的制肘。
若是慕炎將來即位后也不能擺脫岑隱的掣肘,那場面就有些不好看了。
史書上,別的皇帝都是后宮佳麗三千,到了慕炎,就只有一個皇后,那未免也太丟臉了吧!
此刻,京中眾人同情地對象正在岑府中,樂滋滋地跟岑隱炫耀著:
“大哥,幸虧我這次反應(yīng)及時,動作迅速,處置妥當(dāng),這才化險為夷!”
“蓁蓁夸我辦得漂亮,姐姐還給我加分了呢!”
慕炎越說越樂,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著一襲藍色直裰的岑隱就站在窗邊的一盆君子蘭,隨口應(yīng)了一句:“是嗎?”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給那盆君子蘭澆著水,那輕柔的動作、慎重的動作仿佛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般。
慕炎正色道:“大哥,我的考查期還沒過呢,可不能出岔子!”說著,他抬手在君子蘭的一片葉片上隨意地彈了一下。
岑隱不動聲色地把君子蘭挪了下位置,避開慕炎的魔爪,問道:“只是因為考查期還沒過?”
“大哥,我對蓁蓁的心意日月可鑒!”慕炎就差指天誓日地發(fā)誓了,咬牙道,“誰敢害我娶不到蓁蓁,就得打,必須打,打死活該!”
慕炎的目光又在那盆君子蘭上流連了一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岑隱似乎對這盆君子蘭尤為寶貝。
等等!
慕炎突然想到了什么,這盆君子蘭的花盆似乎有些眼熟。他瞇眼打量著那白底藍紋的花盆,努力回想了一番。
對了!他確實見過這個花盆,應(yīng)該是在湛清院。
難道說,這盆君子蘭是姐姐送給大哥的?!
也難怪大哥如此重視。
慕炎頓時覺得自己真相,唇角一勾,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
岑隱總覺得慕炎的眼神有些怪,挑了挑眉。
慕炎一只手搭在了岑隱的肩上,擠眉弄眼地笑道:“大哥,你其實也不賴啊!”
“上次那個謠還沒起來呢,你就直接讓錦衣衛(wèi)把人抓了。錦衣衛(wèi)果然能干,不愧行的是監(jiān)查百官之責(zé)?!蹦窖酌掳驼f道。
他說的是之前唐氏故意在皇覺寺散播謠的那件事。
“……”岑隱拿著水壺的手原本還十分穩(wěn)健,聞,手一抖,水壺的水差點灑出了花盆。
岑隱把水壺放在了一邊,狹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漣漪,心生一種攆人的沖動:難怪端木憲看阿炎這小子不順眼!
慕炎毫無所覺,諂媚地看著岑隱,“大哥,你叫錦衣衛(wèi)替我也盯著點好不好?誰要是不長眼,先抓后打,千萬別客氣!一定把這種事掐死在萌芽階段!”
“大哥,你可不能只顧自己,也得幫幫我啊!”
慕炎又把臉往岑隱那邊湊了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目光灼灼。
“……”岑隱平日里高深莫測的臉龐露出幾分無語:阿炎這小子果然還是挺欠打的!
慕炎見岑隱不說話,反而更來勁了,笑嘻嘻地又拍了拍他的左肩,催促道:“大哥,你快應(yīng)啊!”
“你放心,我這個人一向知道投桃報李,禮尚往來的,大哥你幫了我,我也會幫你的?!?
“姐姐的生辰不是八月嗎?大哥,要不要我去讓蓁蓁……”
慕炎戲謔地對著他擠眉弄眼,意思是,若是岑隱沒想好送什么生辰禮物,他可以讓端木緋去打探一下端木紜想要什么。
岑隱怔了怔,抓住水壺的手又停頓下來,指腹在把手上輕輕地摩挲了兩下。
“……”岑隱眸光微閃,還是沒說話。
慕炎從岑隱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中看出些端倪來,又道,“大哥,難道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岑隱依舊沉默。
如慕炎所,禮物他已經(jīng)備好了,卻不知道該不該送……
岑隱的思緒不禁回到了花宵節(jié)那日,端木紜熟悉明朗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中,這短短的九個字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岑隱的耳邊,每個字都讓岑隱心中一顫。
即便他告訴自己別去深思,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她,想花宵節(jié)那天發(fā)生的一幕幕,尤其在午夜夢回時,這句話更是盤旋不去。
岑隱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這盆君子蘭上,碧綠的葉片把那紫紅色的花朵映襯得尤為嬌艷。
那怒放的花朵化成了某人明艷的面龐……
岑隱的眼神微微恍惚,呆立著。
曾經(jīng),他對著姐姐的遺體發(fā)下誓,他這輩子就是為了給鎮(zhèn)北王府復(fù)仇而活著,他也從來不會去想以后,但是,世事難料,端木紜出現(xiàn)了。
她的笑容,她的憤怒,她的溫柔,她的嬌媚,她的傲氣……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深深地鐫刻在他心中。
他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澀,急速地朝著四肢百骸蔓延開去,就像一只蛛網(wǎng)將他死死地纏住一般。
曾經(jīng),他無數(shù)次地告訴自己,他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