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儆猴,的確能讓人忌憚一時,但等風聲過了,只會變本加厲!
翼州經(jīng)不起反復的折騰。
還不如忍一時之痛,改割就割!
“是,當然是!”端木憲毫不遲疑地應聲道,“剔!就該剔!”
閣臣們一難盡地看著端木憲,游君集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道:這端木老兒真是窮怕了,一聽說有銀子,就倒戈得這么快,明明昨天還和他們說好了,一定要勸著岑隱維穩(wěn)呢!
不過,小小的坊間縣都能抄出十來萬兩銀子,這諾大的翼州,怕不是得有百萬兩了吧?
端木憲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恨不得親自跑去抄了翼州。
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呢,這擼的哪是什么翼州官員啊,分明就是個聚寶盆??!
端木憲一下子就積極了起來,主動提議道:“督主,即然如此,那不如就讓阮文質(zhì)暫代了翼州按查使。阮文質(zhì)此人是先帝時期進士出身,行事頗有些圓滑,很有人緣……”
端木憲有理有條地說著,從阮文質(zhì)的性情品行到他的行事作風,家庭情況,全都說得一清二楚。
岑隱思量片刻,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端木憲目光灼灼地看著岑隱,只差沒問,他們什么時候去抄家。
連首輔都倒戈了,其他幾個閣臣鄭重的權(quán)衡了一下利弊,也只能默默地認了。
岑隱對這個結(jié)果毫不意外,吩咐道:“至于知府、知州等人選,吏部盡快理一張單子交給本座?!?
游君集連忙應是,暗想稍后就去衙門,讓人把翼州大大小小的官員履歷全都再重新整理一遍。
翼州這一次有近七成的官員要動,接下來要大忙了。
岑隱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荷包的絡子,聲音不緊不慢地接著道:“再有候缺進士和同進士,吏部也挑些合適的出來,先送去布政使司,待他們看完了抄家,再一一上任就是。不著急?!?
閣老們的心仿佛都停了一拍,脖子后面冷汗直冒。
岑隱這意思實在是明晃晃的??!
就怕那些進士和同進士看完了抄家后都得大病一場了。
連布政使都說抄就抄,等他們上任后,怕是也不敢亂動了。
文華殿里的氛圍在這一刻有些凝固,仿佛連空氣都凍結(jié)了,唯獨岑隱依然閑適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和。
不管怎么樣,翼州的事,暫且算是定下了,就等吏部挑好了適合了人選再交由岑隱過目。
至于抄家什么的,反正有東廠和錦衣衛(wèi)在,他們什么也不知道??!
已近午時,小內(nèi)侍重新上了熱茶和糕點,文華殿內(nèi)茶香四溢。
刑部侍郎秦文朔清了清嗓子,他看了一眼優(yōu)雅如貴公子般的岑隱,打破了這片刻沉寂,說道:“督主,安平長公主昨日向京兆府遞了訴狀,欲與駙馬封預之和離,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安平與駙馬和離一事的動靜著實不小,京里上上下下都多少聽聞了一些。
尤其安平提出要讓獨子封炎改宗換姓,更是惹得那些清流,學子大為不滿,光是御使遞上來的彈劾折子就已經(jīng)有厚厚一摞了,若不是礙于現(xiàn)在執(zhí)政的是說一不二的岑隱,怕是連金鑾殿都要被掀翻。
本來公主和離只是小事,更與刑部無關(guān),他也犯不著在這里提,只不過……
秦文朔理了理思緒,繼續(xù)說道:“昨日封預之宵禁時外出,被錦衣衛(wèi)拿下后送到了京兆府。今日一早,封預之在京兆府一口咬定是安平長公主為了泄憤,故意設局把他騙出去的……”
聽到這里,端木憲的眼角抽了抽。
昨日,自家孫子孫女們商量怎么套麻袋打人的時候,他可是也在場的。
涵星那小丫頭,嬌滴滴的,其實也是焉壞焉壞的,餿主意全是她出的……咳咳,姑娘家太乖容易吃虧,像封家不就是瞧著四丫頭乖巧懂事,就使著勁的想要拿捏她嗎?!
所以說,封預之被套麻袋,也是他活該。
端木憲心不在焉地想著,耳邊就聽秦文朔講述封預之被打得有多慘,心里暗暗叫好,面上則一臉無辜,只當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封預之現(xiàn)控告安平長公主不顧宵禁嚴令,在皇城公然行兇,要求嚴懲?!?
秦文朔很快就一五一十地稟完了經(jīng)過,就等岑隱定奪。
嚴查宵禁的命令是岑隱前幾日才剛剛稟布的,為的是整治京城治安。若正像封預之所說,安平因為和離的事談不攏,就故意在宵禁時刻把他哄騙出府,又命人行兇,就是公然在打岑隱的臉了。
他好歹要知道一下岑隱的態(tài)度,才能決定接下來要怎么做。
刑部尚書被“發(fā)配”到北境已經(jīng)有一陣子了,秦文朔心知自己現(xiàn)在雖然只是“暫代”刑部公務,但若是做得好,誰說不能取而代之,一步入閣呢。
這可是他的機遇!
文華殿角落的青花瓷三足香爐飄散著縷縷白煙,淡淡的熏香彌漫在殿中。
岑隱放下了茶盅,殷紅的唇角微微勾起,說道:“封預之違反宵禁嚴令,為了脫罪又誣陷他人,自當兩罪并罰?!?
岑隱仿佛毫不在意封預之控訴安平的那些話,直接就把這件事定為了是封預之在說謊,連查都懶得去查,這讓在場的幾位閣臣的都不免有些驚訝。
更有人心道:難不成岑隱是在坦護安平?應該不至于吧……除了端木四姑娘,這整個大盛朝還沒有誰有這個臉面能讓岑隱另眼相看的。
游君集向端木憲使著眼色,想問問他知不知道什么內(nèi)幕,結(jié)果端木憲正目光渙散,暗自盤算著抄來的銀子要怎么花,完全沒有注意到。
封家如今也就是一破落戶,在朝堂上早就已經(jīng)邊緣化了,誰也沒有試圖替封預之求情。
岑隱的話就此一錘定音。
“是?!鼻匚乃饭響恕?
他琢磨著,一會兒就讓人去提點一下京兆尹。
大盛朝如今是千瘡百孔,每日必須處理的事情多得很,小小的封預之壓根算不了什么,這件事就這么輕輕揭過。
“稟督主,淮北一帶已三月無雨,今年怕是要大旱,是不是應該先準備賑災事宜……”
“皇上去歲南巡時,曾命修建幾處堤壩,工部已派人帶著工匠去看了……”
“江南總督上了折子,今年秋稅比去歲多了一成……”
……
一直到未時,才算把一些緊急公務一一處置完畢。
端木憲等人都是一臉的疲態(tài),連午膳都還沒用,只塞了一些糕點的他們一個個都是饑腸轆轆。
岑隱的神情還是一如之前,無論多么懂得察觀色之輩,都無法判斷他此刻是喜是怒,是疲是倦。
內(nèi)閣眾人紛紛起身,一同恭送岑隱。
隨行的小內(nèi)侍立刻捧來了斗篷,小心地服侍他穿上。
端木憲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這件斗篷上。
這時,殿外的寒風吹動起了斗篷,飛揚間,那只栩栩如生的金色麒麟仿佛要從玄色的面料中躍了出來,尤其是它的那雙眼睛,威嚴而有神。
這是……
端木憲怔怔地望著這只麒麟,似乎有些眼熟。
記得前陣子有一次,他偶爾看到紜姐兒也在繡一只麒麟,當時他就覺得麒麟的眼睛繡得格外好,不但有神還有靈,就有如畫龍點晴,讓麒麟立刻變得活靈活現(xiàn)。
回想起來,倒是與岑隱斗篷上的這只麒麟有幾分相似。
一樣的金色麒麟,一樣的維妙維肖。
端木憲一時有些恍惚,直到游君集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這才回過神來,作揖道:“恭送督主。”
岑隱上了轎攆先行離開,而其他人在宮中卻只能步行,游君集走到端木憲一側(cè),輕聲問道:“你剛剛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倍四緫楇S口敷衍了一句,心道:世間之大,連人都有相似,一件繡品自然免不了有些異曲同工之處,紜姐兒繡的那只麒麟他也就看過一次而已,許是他真的想多了。
見他神色自如,游君集還以為他又在琢磨銀子的事,也沒再追問,話鋒一轉(zhuǎn),說道:“端木老兒,你知不知道岑督主剛剛是什么意思?”
游君集說得不清不楚,但端木憲一聽就明白,他是在問安平和封預之的事呢。顯然是對于岑隱的刻意“維護”有些不解。
端木憲笑了笑,沒有說話,徑直往往前走去。
游君集頓時福由心至,這大盛朝上上下下的,能讓岑隱公然袒護的還有誰呢。
游君集加快了腳步,跟上端木憲,擠眉弄眼地問道:“莫不是……”四姑娘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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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做完手術(shù)到現(xiàn)在,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太難受了。希望今天能好點,不然明天的更新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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