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紅說是這么說,后面還是閉嘴,不敢再說了。
……
夜幕四合,鳳喜宮瑩燭輝煌,亮如白晝。
圓桌上擺滿精致的菜饌,桌邊坐著兩人,男人一身圓領(lǐng)素色便服,而坐在他對面的女人,滿身琳瑯,十個指上戴著金的、銀的、寶石的,五顏六色,還有那如雪的腕子上,套得一個又一個的玉鐲子、金鐲子、嵌寶的鐲子,叮叮當當,不知道她那細小的胳膊承不承得起。
一抬手,就是玉環(huán)金石的碰撞聲響。
“陛下,我屋里的那池子還是太小了,能否再擴大一點?”女人問道。
皇帝還沒開口,他身邊的內(nèi)監(jiān)先是一怔,心道,姑奶奶嚛,那屋里的大池子都占滿一個屋,還擴?再擴就要把整個寢殿往外擴了。
不承想皇帝卻說:“擴大一些沒關(guān)系,只是再擴,工匠們一開工又要擾你休息,之前擴修的時候讓你挪個地兒,你又不愿意?!?
“不打緊,不打緊,我就喜歡熱鬧?!迸诱Z調(diào)輕盈歡快。
只要是她想要的,魏秋沒有不應(yīng)的。
飯畢,魏秋又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宮婢們不懂,皇帝明明那樣寵愛禾夫人,每日必來鳳喜宮陪她用膳,卻從來不曾在鳳喜宮留宿,每當飯畢,皇帝都會在此留坐一會兒,她們甚至覺得,只要禾夫人開口,哪怕不開口,只用一個稍有意味的眼神,陛下一定會留下在此過夜。
可禾夫人從未有任何表示,好像她和陛下真就是飯搭子,就是搭伙吃飯的。
皇帝從鳳喜宮出來,內(nèi)監(jiān)隨行在側(cè)。
“老頭子走了?”皇帝問道。
內(nèi)監(jiān)忙回道:“孫大人已攜家眷離京?!?
“倒是便宜他了,殺了都不為過?!蔽呵镎f道。
孫老兒為了讓自家閨女進宮,居然把手伸到鳳喜宮,買通宮婢,暗中搗鬼,若不是禾草替他說話,他絕不會讓他活命。
還有她的那些“惡名”多半都是這些人惡意捏造散布的,故意敗壞她的名聲,從而逼他選秀立妃。
再一個他也考慮到禾草在朝堂和民間的“賢名”,不能再給她添一筆,否則謠就會變成妖女禍害忠良。
內(nèi)監(jiān)恭聲道:“夫人也是為了陛下考慮,這才替孫大人求情。”
魏秋聽罷,來了興兒,問道:“怎么說?”
“朝堂上那些老臣,他們哪里知道什么,就是知道也假作不知,一個個賊精,滿口仁義道德,實則都是自私自利,滿腹綢繆,若陛下殺了孫大人,那些人表面不敢說什么,私下不知怎么抹黑,陛下以為民間那些傳是如何來的?!眱?nèi)監(jiān)說完,作出結(jié)論,“所以說,禾夫人是為陛下著想,不想讓陛下?lián)衔勖?。?
魏秋聽罷,心情大好。
內(nèi)監(jiān)自然知道皇帝喜歡聽什么,鳳喜宮那位以后遲早要登后位的,至于幾時封后,完全取決于那位夫人的意思。
次日一大早,陸千紅頭戴麗冠,衣著華服,身后跟著三四個宮婢招飐行來。
女人進到鳳喜宮徑直坐到主位上,下巴微微抬起,她身后的宮婢說道:“禾夫人呢,我們婕妤來了怎么還不出來相迎?”
鳳喜宮的女官垂首道:“夫人還未起身?!?
“那還不去通報?!?
女官又道:“婕妤有所不知,夫人從來晚起慣了,陛下說了,夫人愿睡到幾時就睡到幾時,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若是擾了夫人的好覺,奴才們是要受責罰的,婕妤不妨坐著等一等?!?
陸千紅銀牙暗咬,這個禾草,就算得圣寵又如何,連個稱號都沒有,再怎么說,她也是婕妤,高她不知道多少等,好大的架子,竟敢讓她空等她起床。
然而,無論她如何惱怒,只能等著。
宮婢上了茶水和點心,陸千紅喝完一盞茶,宮婢為她續(xù)上,就這么,不知喝完多少盞茶,女人掩在裙擺下的腳控制不住地抖著,水喝多了,有點憋不住。
一大早,人還未見到,已不知跑了幾趟凈房。
終于,內(nèi)殿有了動靜,珠簾撥開,女人春幃睡足,輕移蓮步而來,霧鬢云鬟,淡妝麗雅,芙蓉面,冰雪肌,著一身水色的挑線長衫,羅衣疊雪,一身輕裊慵懶,束著嫩柳腰,姿性兒百伶百俐。
禾草出了內(nèi)殿,見陸千紅端坐在上首,也不行禮,完全無視她,并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宮婢立馬上了新茶。
“日上三竿,禾夫人居然睡到這個時候才起,真真是好大的睡性兒。”
女人秋波乜斜,朱唇輕啟,語未出,笑先聞:“能吃能睡是福,這可是老天賜給我的福氣,婕妤嫉妒不來呢?!?
女人抬起手,理了理鬢發(fā),雪白的腕子輕輕一抖,檀香扇開屏,搖起來,腮邊的幾縷青絲微微風動,誰能認出,眼前這位花貌娉婷的女子是從前夏家村的那個小丫頭,誰還記得她的名字,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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