蟇江念聽說那狗兒叫追風(fēng),于是直起身,噗嗤一笑:“殿下怎么把一條狗兒取了個‘追風(fēng)’的名字?”
“雖是一條聽話的狗兒,可也想像風(fēng)一樣自由,像風(fēng)一樣無拘無束?!崩詈阊壑醒鴾匮诺墓?,只是這光中添了一點(diǎn)落寞。
江念覺得極有道理。
興是見著主人,那狗兒不知從何處躥出,蹭到李恒腳邊,搖頭擺尾,然后又在江念腳邊圍轉(zhuǎn),好不歡樂。
“你喜歡它?”李恒問道。
江念蹲下身,撫著狗兒的頭,肉團(tuán)團(tuán)好小一只,狠狠點(diǎn)了點(diǎn)頭:“喜歡?!?
“我把它送給你?!?
“當(dāng)真?”江念問道。
李恒環(huán)目看向四周,然后走到一棵樹下,他一走動,那狗兒蹭著他的腿顛顛地跟著,李恒從樹上扯開一條緊束的麻繩,然后蹲下身將繩在狗兒脖子上打了一個活結(jié)。
拉著它走到江念面前,把繩遞過去:“你牽著它。”
江念歡喜地接過繩:“多謝殿下。”
狗兒找到了,她也不再多待,牽著就要去前面,誰知長毛狗不隨她動,繃著繩,犟在那里。
“它不愿跟我走?!苯钣行┚趩?,自己這樣喜歡它,它卻不喜歡自己。
李恒笑了笑,伸出手:“來,把繩子給我?!?
江念把繩子遞回,李恒牽著繩子一頭,然后看向長繩中間某一處:“你牽在后面,這樣它就隨你走了?!?
江念照他說的,也牽起繩,然后兩人牽著一只狗兒往前院行去。
乍一看是兩人牽著一只狗,實(shí)際是前面的少年牽著后面的一人一狗。
江念見李恒問她是否記得十歲那年的太子府筵宴,也扯動了那一幕的回憶。
“自然記得?!?
李恒玩笑似的說道:“那條麻繩太長,牽著你走,卻讓你走丟了……”
我還拽著繩子那頭,卻不知中間的繩早已被人剪斷,待我回頭望時,你已不在。
從前,他慎敏行,約之以禮,不將呼延吉放在眼里,認(rèn)為他一個屬國的質(zhì)子,憑什么同他爭,可就是這么樣一個人,害他失了皇位,搶了他的未婚妻。
慢慢他悟得,人太過干凈,太過方正是不行的,你不染塵埃怎么在這世間存活,不爭不搶更是不行。
江念聽李恒之,便不再接話,端起茶盞飲著。
“我再送你一只長毛狗,如何?”李恒說道。
江念搖頭道:“不養(yǎng)了。”
待李恒放下筷箸,江念再次啟口:“阿兄,我想去太子府見一見李旭?!?
“你想問他有關(guān)江家一事?”
江念應(yīng)是。
“好,你若想去便去問個清楚,只是你身子還很虛弱,要不要再緩幾日?”
“不打緊?!苯钜豢桃膊幌氲R,只想從李旭嘴里聽個緣由。
她想知道實(shí)情,當(dāng)年除了江家以外,曾經(jīng)太子和二皇子的擁躉皆沒受到影響,為何獨(dú)獨(dú)滅了江家。
她自問他們江家同這位三皇子沒有私人恩怨,這就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呼延吉幫扶李旭上位,然后李旭替呼延吉鏟除江家,會是這樣么?
“好,你準(zhǔn)備一下,我?guī)闳ヌ痈!崩詈阏f道。
江念不必準(zhǔn)備什么,隨即讓下人備了馬車,同李恒入了前太子府邸。
府內(nèi)荒涼沉寂,人煙寥寥,幾名仆人引著江念和李恒行到一處院落前,門窗半敞著。
“就是這里了?!崩詈阏f道。
江念捉裙就要拾階而上,卻被李恒攔下:“先不要進(jìn)?!?
說著,給身側(cè)的下人睇了一個眼色,那下人會意,先進(jìn)了屋,接著屋里傳來鐵鏈咝咝窣窣沉脆的聲音。
那人從屋室出來,躬身于一側(cè)。
李恒看向江念,說道:“進(jìn)去罷,我在外面候著?!?
江念捏了捏手心,她不幸的開端由這人而始,馬上就能真相大白,于是提裙上了臺階,推開木門。
這處屋子因避陽的緣故,一進(jìn)入內(nèi)里,帶著塵感的森冷襲來,叫人有些不適。
屋里的地磚是黑的,黑的發(fā)沉,整個屋室沒什么擺設(shè),只有一張床和一張羅漢榻,還有一張方桌。
而她要見的那人,靠坐在地磚上,他的身后是一面灰白墻,墻上有兩個鐵鉤,鐵鉤上套著鐵索,索子垂掛下來,另一端禁錮著那人的兩只手腕。
“李旭?!苯畛雎晢舅?。
那人低著頭,沒有反應(yīng),或是說他根本不愿搭理她。
江念朝前走上一步,問道:“當(dāng)年你為何要對江家下手?!?
“為何要滅江家?”
“你說話!”
無論江念怎么問,那人只是不作聲,對于一個落敗的帝王,這些芝麻綠豆般的事情引不起他半點(diǎn)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