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聽到動靜,扭頭看向身后,就見呼延吉散著一頭微鬈的濕發(fā),身上只著一件雪青色長衫,交闊著衣領(lǐng),赤坦的胸脯掛著水漬,長衫下,赤足,衣擺間隱現(xiàn)一雙頎長的雙腿。
“大王這是……”
“沒什么,我過來看看朔兒?!焙粞蛹f著,蜜色的肌底暈出可疑的紅,像是燒熱的鐵。
江念也不戳破他,走到他身側(cè),然后眼珠往下落到他的赤足上:“記得妾身才來王庭那會兒,大王責(zé)我跣足而行不成體統(tǒng)呢,怎么這會兒自己倒惹人話說?!?
呼延吉笑了笑,說道:“我那是怕渣滓劃傷你的腳?!?
江念搖了搖頭,讓宮婢拿來一雙軟底鞋給他換上。
兩人這才往西殿行去。
夜里,兩人各自掩著心事,背對而臥,卻都睡不著,中間隔著一條說近不近,說遠(yuǎn)不遠(yuǎn)的道,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就這么,各自冷著過了一夜,次日,江念聽到身邊的響動,然后那響動出了殿門。
江軻找上呼延吉,兩人都沒好臉給彼此。
“那信是你交給阿姐的?”呼延吉問道。
“是,你既然做下,難道還怕人揭穿?”
江軻恨極了眼前之人,他把他當(dāng)兄弟,卻不想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就算沒有直接原因,也有間接原因,不論是哪一種,江軻都沒法原諒呼延吉。
呼延吉冷嗤一聲:“只是你不要在阿姐面前搬弄是非,壞我同她的感情。”
江軻看了呼延吉幾息,忽然笑起來:“你怕了,你怕我阿姐怨你、怪你,阿吉,我阿姐不是木頭人,她有自己的思量,不會因?yàn)槲規(guī)拙湓捑捅蛔笥?,你不要小瞧她,也不要高看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我從未輕看她,”
江軻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此次前來主要為看朔兒,再沒什么別的了,今日我就啟程?!?
呼延吉并未留他,巴不得他快些走,回回來,他就要搞出點(diǎn)事情,現(xiàn)在頂煩他。
江軻自然也不想看見呼延吉,他沒抽刀子戳他就算好的,主要是在別人的地盤,不得不收斂。
江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同江念辭別后便帶人出了王庭,縱馬離去。
直到江軻離了王庭,呼延吉才算真正松了口氣,這件插曲就這么無風(fēng)無浪地過去。
之后的幾日,呼延吉格外留意江念的情狀,見她同往常一樣,這才慢慢地放下心。
一切都很好,江念像平時那樣帶孩子玩耍,喂他吃飯,哄他睡覺,溫柔地喚他“朔兒”。
秋月從旁看著,不知是不是多想,覺著殿下不一樣,語氣中有一絲絲的哀郁,有時眼角還欠著淚星兒。
她是梁妃的貼身侍婢,梁妃的異樣沒人比她更清楚,梁妃在大王面前笑著說話,溫和地回應(yīng),同以前沒兩樣,可大王一旦離開,殿下便一人坐著發(fā)呆,好像笑笑語不過是在強(qiáng)撐。
這日,大王去了前廷朝會,宮人來傳,梁妃殿下喚她和乳母前去。
“小王子呢?”江念問道。
“還睡著沒醒呢,要婢子抱他來么?”
“不必了。”江念停了一會兒,說道:“你們把小王子照顧好,他若哭鬧了,你們多一些耐心,我是信你們二人的?!?
秋月同乳母應(yīng)下。
江念叫乳母先去,留下秋月,另有事吩咐。
“你叫人備一輛馬車到殿外,我需得出去一趟?!?
秋月追問道:“主子要去哪里,怎么不帶上婢子?”
江念拍了拍她的手:“朔兒之前染了瘧疾,我曾祈愿,若是他平平安安長到一歲,便微行去寺廟誠心還愿,他如今年歲還小,不便帶出王庭,所以我把你留下,有你在他身邊,我也放心些,等日落時分我就回了?!?
秋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露出笑來:“殿下說的是,只是要不要多帶些人隨行?”
“不必了,既是微行,就不必興師動眾,誠心為要,去罷。”
秋月還想說什么,可在江念的目光下,終是沒有再語,應(yīng)了一聲,走到殿外安排車馬。
不一會兒,車馬安排停當(dāng),秋月攙扶江念上了馬車,宮人打起車簾,在江念俯身進(jìn)去之際,秋月扯出一絲笑,眼眶有一點(diǎn)發(fā)紅:“主子,要不帶上婢子罷?”
江念頓了頓,沒再說話,徑入到車內(nèi),車簾放下,馬車啟行,朝著王庭大門行去。
馬車出了王庭后,并沒有出城去寺廟,而是停在一家酒肆前。
隨行的兩個宮婢落下凳,打起車簾,扶江念下車。
“你們在這里候著,沒有我的傳喚,不要進(jìn)來擾我?!苯钫f道。
宮婢應(yīng)下,隨著馬車在酒肆外面等候。
江念進(jìn)了酒肆,在店伙計(jì)的引領(lǐng)中上了二樓,停在一扇房門前,叩響……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