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出門時,曹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到了,沈太夫人吩咐道:“所有的宮殿不要遺漏,一處一處的找!”
曹統(tǒng)領(lǐng)目光一轉(zhuǎn),垂頭應是:“屬下遵命?!闭f著一揮手,帶著眾羽林侍衛(wèi)就朝各宮而去。
一時間宮中雞飛狗跳,各處歇著的妃嬪罵聲一片:“真是夠膽包天,本宮的殿你們也敢闖!”羽林衛(wèi)皆是宮外男子,如此長驅(qū)直入進各宮各殿,如何不引起眾怒,各宮妃嬪紛紛跑來鳳梧宮外哭訴,宮中因此亂紛紛一片,難以收場。
沈太夫人冷笑一聲,也不管這些人,她帶著毛姑姑等人便直接去了雯貴妃的才思宮,雯貴妃正躺在床上喝著藥,聽聞沈太夫人到訪目光一頓,朝身邊伺候的女官看去,那女官垂著頭也不看她,就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出聲便退去了側(cè)殿。
沈太夫人直接進了門,雙手攏在袖中俯視著雯貴妃:“貴妃娘娘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老身也放心了。”
“多謝太夫人關(guān)心,本宮覺得甚好?!宾┵F妃說著一頓,抬頭似笑非笑看著沈太夫人:“不知太夫人有何貴干!”
沈太夫人不但是沈太夫人,還是先帝的妹妹是長公主,在身份上比雯貴妃要高出一等,是以,雯貴妃與她說話也不敢失敬。
“今晚宮中走水實在太過蹊蹺,皇后又在病中,老身就越俎代庖來代她看望雯貴妃?!闭f完,目光在殿中四處一掃,落在偏殿之中:“若有歹人藏匿宮中傷了貴妃娘娘可就大為不妥了?!闭f完,不待雯貴妃說話,她手臂一擺道:“來人,速速察看殿內(nèi)各處,不能有一處遺漏,以免歹人鉆了空子!”
身后十幾個嬤嬤躬身齊聲應是,說著就要朝殿里各處去搜。
雯貴妃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滿臉怒容的道:“沈太夫人,您這是什么意思!”說完手臂一揮,才思宮中所有的宮人也都跑了進來,對峙當前互不想讓!
沈太夫人目光一轉(zhuǎn),笑了起來,道:“貴妃娘娘誤會了,老身實乃一片好意,怕有歹人藏匿宮中,傷了你的貴體。”
“多謝太夫人好意。”雯貴妃著了中衣下地穿了鞋,站在了沈太夫人對面,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太夫人什么意思,你我都清楚,本宮宮里有沒有藏著人,本宮再清楚不過,便是要搜查也是本宮自己的事,不敢勞太夫人大駕?!?
“哦?”沈太夫人冷笑一聲,退后了一步,笑著道:“那娘娘多保重!”說完,一揮袖頭也不回的出了宮門。
房間呼喇喇的一群人退了出去,雯貴妃就覺得腿一軟扶住了身邊的嬤嬤,她擰了眉頭吩咐道“出去看看?!彼幌嘈派蛱蛉司痛俗髁T,定然還有后手。
有人應是出了門,雯貴妃在床邊坐了下來。
果然,轉(zhuǎn)眼功夫,出門打探的人回來,驚慌失措的道:“娘娘,不好了,外面有羽林衛(wèi)將我們宮前后都包圍了?!?
雯貴妃面色一變,目光就朝簾子后頭看了一眼!
如四夫人所料,沈太夫人果然想趁亂動了殺心。
她不由想到當年先帝那么多同胞兄妹貶的貶的,殺的殺,如今只剩下長亭公主一人,世人都道她隱忍和善才會在先帝的屠刀下生存下來,卻沒有人想到,不是她夠隱忍也不是她和善,而正是因為她冷血無情才會如此。
“娘娘,我們怎么辦!”圣上不在,這后宮可就是沈氏的天下,皇后若真是動了殺心,隨便落個名頭便就殺了廢了,圣上顧忌沈氏也不可能真的會怎么樣,再說雯貴妃娘家的勢薄,便是不憤也拿沈氏沒轍。
“都別慌?!彼χ溃骸拔业揭纯此齻冇袥]有這個膽子。”
才思宮外是轟隆隆的腳步聲,將大梁都震的顫了顫,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場景,一個個嚇的臉色發(fā)白連呼吸都壓抑著,生怕一個不慎就被門外閃著冷冽寒光的刀劍結(jié)果了性命,瑟縮著不敢出去。
雯貴妃道:“幫我換衣裳?!闭f著進了內(nèi)殿回頭對跟著來的女官道:“你們不要跟著?!币粋€人進了里面。
外面,沈太夫人雙手攏在袖中,眼中是咄咄的冷意,在她眼前用這樣的手段,簡直就是跳梁小丑。
四夫人用金蟬脫殼詐死的方式,分明就是想將沈氏推到眾人面前,既然如此她便將機就計心里想著她就看著才思殿,至少還有一位雯貴妃可以做她的替死鬼。
“今夜琉璃殿無辜走水,已查證是有歹人闖入宮中,現(xiàn)在,歹人就藏匿在才思宮中,此人窮兇極惡決不能讓他傷了貴妃娘娘?!辈芙y(tǒng)領(lǐng)高聲說著,又道:“給我搜!”
不明真相殺氣騰騰的羽林衛(wèi),摩拳擦掌提著武器就要直闖入殿中。
頓時,宮內(nèi)尖叫聲四起,宮人紛紛從各處逃竄出去,剛一出門便門孔武有力的侍衛(wèi)拿下,即便此刻各處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晝,但每個人心中都是絕望冷寒一片,才思宮四周或躲或藏或觀望的宮中貴人,也是不敢出聲,生怕殃及池魚。
有侍衛(wèi)闖了進去,雯貴妃身邊的嬤嬤就堵在了門口,她大聲喝道:“大膽,這里是貴妃娘娘寢宮,你們這些骯臟之人怎可入內(nèi),你們眼中還有沒有圣上,還有沒有王法?!?
“滾!”有人將她推倒在一邊,說著就要闖進去,突然雯貴妃就從偏殿內(nèi)走了出來,一身宮裝滿面冷笑,凌然的看著眾人。
侍衛(wèi)停住腳步,不敢硬闖卻也不出去。
雙方無的對峙,劍拔弩張。
曹統(tǒng)領(lǐng)回頭去看沈太夫人,沈太夫人便進了宮門,站在人群之后看著雯貴妃,氣勢凌人的道:“貴妃娘娘,你也不用為難他們,他們也是不得已,宮中既然有歹人闖入,就必定要緝拿清除,否則,若是釀成了大禍,想必娘娘也擔責不起。”說著一頓,走到人前來,目光落在雯貴妃臉上:“再說,貴妃娘娘這般阻撓,倒讓人覺得娘娘有意私藏歹人,這可不好?!?
“太夫人讓人將本宮的才思宮圍住,是不是捉拿歹人,想必太夫人心中最是清楚才是?!宾┵F妃說完,冷笑著道:“太夫人也不用裝腔作勢,你分明就是想趁著圣上不在公報私仇,我告訴你,除非你從本宮的尸體上踏過去,否則休想。”
“是嗎。”沈太夫人已經(jīng)沒有心情和她饒舌,手臂一抬正要說話,忽然有嬤嬤匆匆從后面過來,在她耳邊輕聲道:“太夫人,宮門外佟閣老吳閣老和宣寧侯求見,聚集了朝中半數(shù)朝臣”說完看了眼太夫人:“此事非同小可,您看,您要不要去看看?”
果然是這樣,他們果然是算計好了,就等著這一刻!
她冷哼一聲,圣上不在,她要看看最后到底誰輸誰贏。
“讓他們鬧去?!彼f完目光又轉(zhuǎn)了回來朝雯貴妃看去:“給我搜!”語氣駭人,不留半分情面。
轟隆一聲,腳步聲擂動,就連雯貴妃也不得不退后一步,面色微變,手心也出了汗!
正在這時,偏殿后的門簾子動了動,沈太夫人目光一動利箭一般朝后面射了過去,她正要說話
突兀的,一聲沉冷的冷意懾人的聲音自才思宮外響起:“這是做什么!”說完,人已經(jīng)從門外走了進來
眾人轉(zhuǎn)目去看,就殿門口被一堵高大的身影堵住,負手而立,一身墨黑的錦袍發(fā)絲高束起,凜然而立不怒自威。
是蕭大督都!
雯貴妃心中的一喜,面上緊張的神色就松了下來,偏殿的簾子也停了下來,簾子后的人影一閃再次消失。
“蕭大督都?!鄙蛱蛉宿D(zhuǎn)身過去,眉梢一挑問道:“這里是內(nèi)宮,蕭督都不召自入是否不妥?”
蕭四郎目光在殿內(nèi)一轉(zhuǎn),落在曹統(tǒng)領(lǐng)面上,施勝杰不在羽林衛(wèi)便交由他打理。
曹統(tǒng)領(lǐng)目光一縮,垂了頭不敢看他。
“太夫人說的有理。”蕭四郎微微頷首并未進來:“不過這里可不止本官一人,太夫人又作何解釋?”
沈太夫人起步朝蕭四郎走去,眾人自動讓開通道,她站在蕭四郎面前,回道:“這是后宮的事,不勞蕭都督一個外臣操心?!笔捤睦蓞s是犀利回道:“既是后宮,沈太夫人又為何在此?”
既是后宮,這里所有人的都不該出現(xiàn),既是逾矩,也不在乎多他一人。
沈太夫人語結(jié),頓了頓回道:“宮中有歹人闖入,肆意作亂火燒了琉璃宮,現(xiàn)在正藏匿在才思宮中,皇后病重老身暫為代勞也無不妥到是蕭都督,又是所為何事?”
蕭四郎眉頭輕挑,不打算多,簡意賅的道:“接內(nèi)子回府?!?
沈太夫人正要說話,偏殿中忽然響起一陣聲響,隨后又恢復了平靜,她又去看蕭四郎,回道:“蕭都督不必如此,你既然來了也就不瞞你,今晚放火燒琉璃宮的人,就是四夫人,老身此刻正在捉拿她,還請大都督見諒,四夫人不能交給你?!?
狹長眼眸中,寒光跳動,蕭四郎冷面矗立在宮門前,氣勢駭人,他不發(fā)一卻讓眾人忍不住心底打了寒顫。
寬敞的才思宮中,熙熙攘攘站了幾十人,此刻卻無一人說話,靜默的可怕
沈太夫人絲毫不退讓的看著蕭四郎,就問道:“怎么,蕭督都覺得氣憤難平?”說著一頓,又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得知季兒離世的消息時,老身也正是這樣的感覺?!彼f著目光一轉(zhuǎn),又道:“蕭督都現(xiàn)在這種局面,也是老身不愿見的,你看,不如我們彼此坐下來談一談如何?”
蕭四郎未,目光卻在曹統(tǒng)領(lǐng)身上轉(zhuǎn)過,沈太夫人眉梢一動,吩咐道:“你們都退下?!?
“是!”曹統(tǒng)領(lǐng)領(lǐng)命,帶著一干羽林侍衛(wèi)退到殿門外。
沈太夫人正要說話,皇后由人抬著也進了門,沈太夫人眉頭一擰走了過去,柔聲道:“你來作甚?!?
“我不放心您。”皇后看了眼蕭四郎,道:“蕭督都既然來了,就請坐吧?!?
蕭四郎微施禮頷首,在宮人端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沈太夫人和皇后坐在了對面,雯貴妃心有余悸的在一邊坐了下來默不作聲。
“此刻沒有外人在?!鄙蛱蛉似擦搜埚┵F妃,對蕭四郎道:“恕老身直,如今這樣的局面,我們雙方對峙難下,也讓旁人看笑話。”說完她停了停:“便是圣上知曉,心中也徒惹不快,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這又是何苦呢?!?
蕭四郎目光投過來,淡淡問道:“何意?”
“老身的意思,老身不再追究我兒之死,也不再追究福建謊報軍情之事,而蕭督都”沈太夫人氣定神閑:“只要蕭督都自動與圣上請辭,此生再不歸京即可?!?
仿佛是很好笑的事情,不待蕭四郎說話,雯貴妃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沈太夫人目光頓時朝她射了過去,雯貴妃訕訕的閉了嘴。
“太夫人將內(nèi)子請入宮中軟禁在此,如今又冠以禍亂宮廷之罪,為的就是讓本官自動請辭,不再過問朝事?”蕭四郎緩緩說著,手指叩在桌面,隧道:“只是,你的如意算盤似乎太過精細,沈季之死乃是意外,與本官無關(guān),想必太夫人比本官清楚。”是指沈太夫人查了這么多日,卻得不出半絲破綻和把柄!
“太夫人為何不提我兒之死?”他說完淡淡抬頭去看沈太夫人:“太夫人作何解釋?”
沈太夫人一愣,瞇了瞇眼睛,難道他抓到了那些死士?她不由仔細去看蕭四郎,想從他面上找到什么,可是他面色平靜沒有半點線索,她慍怒道:“此事老身不知情,不明白蕭督都所指為何,自不能給你解釋?!?
“是嗎!”蕭四郎說完,鼻尖冷哼一聲,忽然就出聲道:“將人帶進來。”說完,朝雯貴妃抱拳:“污了娘娘貴地,恕罪?!?
“大督都不必客氣?!宾┵F妃此刻興奮難耐,期待的朝門口看去。
隨即,殿門口蕭延亦大步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后是數(shù)十個侍衛(wèi),每人手中押解著一個黑衣人,一進門便被身后侍衛(wèi)推倒跪地。
蕭延亦在蕭四郎身邊坐下。
皇后臉色大變朝沈太夫人看去,就見沈太夫人雖是強壓著平靜,但眼底卻露出驚慌來,這些人她怎么會不認識,是沈季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沈府死士。
果然是被蕭四郎拿住了。
她周身發(fā)冷,咬著牙看著蕭四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面上依舊是冷靜的道:“他們是誰,侯爺和蕭督都何意?”
蕭四郎目光落在眾死士的面上,看向太夫人道:“太夫人不必再掩飾,這些人是由本官親自捉拿,圣上具已過目!”
“你!”沈太夫人終于受不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道:“蕭四郎,你欺人太甚!”
蕭四郎抬目看著她,面色平靜沒有任何反應。
皇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沈太夫人,又看向蕭四郎,自亂了陣腳:“蕭四郎,你謊報軍情害沈季慘死福建,如今又找來這些人栽贓嫁禍,你好大的膽子!”說完,手拍了扶手,對外面道:“曹統(tǒng)領(lǐng),將這私闖內(nèi)宮”又看向雯貴妃眼底冷笑:“yin亂宮廷的男女給本宮拿下!”
轉(zhuǎn)眼之間,又是別的罪名!
雯貴妃瞪著眼睛,驚訝的看著皇后,終于明白何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四郎不動,蕭延亦淡淡坐著,不但他們,便是殿外也沒有動靜,一切再次歸于靜止。
皇后和沈太夫人對視一眼,皇后朝毛姑姑看去,毛姑姑匆匆出了殿門,隨即臉色灰敗的進來,沖皇后搖了搖頭。
不知何時,殿外守著的羽林衛(wèi)已經(jīng)悉數(shù)退下去了,外面一個人影都尋不見。
“你做了什么?”沈太夫人逼視著蕭四郎,蕭四郎搖了搖頭:“非是本官做了什么,而是”說完,起身朝門口看去。
沈太夫人和皇后仿佛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
果然,就見偏殿,一身明黃龍袍的圣上由常公公扶著,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他面色陰冷,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眼底竭盡的失望。
皇后打了冷戰(zhàn),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失魂的道:“圣上”
剛剛辭逼人氣勢凌然的沈太夫人臉色一點一點冷了下去,終于意識到,她們是中了蕭四郎的奸計,這一切定然是他們計劃好的,就等著今日。
雯貴妃跪在地上,驚魂未定語有哽咽,扶著受傷的額頭訴道:“妾身參見圣上?!毙闹袇s是笑了起來,她賭對了!
“都起來吧?!笔ド显谥魑簧献?,目光在眾人面上一脧,又落在偏殿之后,又道:“你也出來吧。”
隨后,偏殿的簾子一動,就見蕭四夫人由女官攙扶著走了出來,面上依舊是虛弱無力,緩緩的走了出來垂著頭在圣上面前跪了下來:“妾身蕭佟氏叩見圣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大周的最高掌權(quán)者!
析秋垂著目光,并未抬頭,就見圣上道:“你有病在身,又受了驚嚇,免禮吧?!?
“是?!蔽銮镎玖似饋?,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在蕭四郎身邊停了下來。
蕭四郎走過來,暖暖的大掌在寬寬的袖袍之下,就握住了析秋的手,緊緊握在手心之中,仿佛要將它嵌進身體中。
析秋回握著他,眼睛漸漸濕潤。
無聲的,只是一個動作,多日的思念委屈擔憂不安傳入彼此心中
圣上目光看向他們夫妻二人,又朝站在后面的蕭延亦看去,落在依舊跪在地上的皇后身上,淡淡的道:“朕沒有想到,朕不過出去兩個多月,朝中就出了這多事”說完滿是失望的嘆了口氣:“原來朕的能力真的這么差!”
“圣上?!被屎笙バ袔撞剑骸笆ド?,您聽臣妾解釋。”
圣上擺擺手,道:“你身子也不好,起來吧?!闭f完,毛姑姑就將皇后攙扶起來,圣上對皇后道:“你們都沒有錯,都是朕的錯,朕沒有管好朝政,便是連后宮也沒有安頓妥當,才讓你們生出不安全感,才會費盡手段去爭去搶去奪”
“圣上!”皇后推開毛姑姑,著急的道:“臣妾和太夫人什么事也沒有做,這些事都是蕭四郎栽贓嫁禍啊,圣上,您要想想臣妾和太夫人?。 ?
雯貴妃也跪了下來。
圣上看向皇后,眼中已沒了信任:“嫁禍?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說嫁禍?”又指著地上依舊跪著如木頭人一樣的沈府死士:“那這些人又作何解釋?”
“臣妾和太夫人不認識他們,根本不知道蕭四郎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何來刺殺一事。”說著一頓又道:“再說,臣妾為何要刺殺蕭懷敏,他不過是蕭四郎的庶子,臣妾殺他根本毫無意義,還有,炎兒也受傷了,他是臣妾和太夫人的心頭肉啊,我們怎么舍得去傷害他。”
析秋抬目朝皇后看去一眼,暗暗贊嘆皇后的應變能力,她抓住敏哥兒的身份說事,便就是打定圣上不會將敏哥兒的身份道破。
圣上臉色一沉,一絲殺意就從他眼底劃過。
皇后身體一怔,沈太夫人目光一轉(zhuǎn)就道:“圣上,福建戰(zhàn)事乃蕭四郎謊報軍情,才致使沈季慘死福建老身忍痛從未說過半句怨,沈氏滿門為大周鞠躬精粹,老身也未有過半句埋怨,又怎么會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還請圣上明察?!闭f完看了眼蕭四郎:“切不可冤了忠良而放縱了奸佞。”
“夠了!”圣上擺擺手:“不用再說了,天色不早,朕趕路幾日也著實疲累,有事明日再說吧?!宾┵F妃趕忙過去扶住圣上的手臂,圣上站了起來:“都退下吧?!?
蕭四郎和蕭延亦抱拳領(lǐng)命,析秋跟在蕭四郎身邊行禮,目光和雯貴妃對視一眼,雙雙錯開目光,雯貴妃扶著圣上進了內(nèi)殿,析秋則隨著蕭四郎出了才思宮的宮門。
皇后癱軟在椅子上,沈太夫人臉上是從未見過的冷凝,比以往如何時候都要駭人,她轉(zhuǎn)身沉默的扶著皇后,道:“我送你回去。”
她還有機會,圣上沒有當場治罪,就證明他對沈氏還有忌憚,對她們還存有感念,她要仔細想想,后面應該如何做,才能將這一局徹底扳過來。
蕭四郎牽著析秋,跟在蕭延亦身后,三個人沒有人出聲,一路無的走在寂靜無人的宮道上,析秋側(cè)目去看蕭四郎,緊了數(shù)日的心,一點一點松懈下來,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蕭四郎沒有轉(zhuǎn)目,沒有看她,但仿佛感應似的,握著她的手更緊。
靜靜的三個人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宮門外,朝中眾人依舊候在外面,群情激憤之下吵鬧議論之聲嗡嗡炸響,守門的旗手驚慌守著,生怕這些握著半個朝堂的文官們做出什么散失理智的來
吳閣老打頭,遠遠的就看見蕭延亦和蕭四郎走了出來。
大老爺和佟慎之一眼便落在蕭四郎身后,戴著幃冒穿著一件淡粉褙子嬌小的身影,佟慎之一直緊緊蹙著的眉頭突然就松了下來,大老爺也是面色一松,嘴角露出放心的笑容
“都回去吧。”蕭四郎開口道:“有什么事明日朝堂再論?!?
眾人七嘴八舌,卻是應了紛紛轉(zhuǎn)身上馬車的上馬車,轎子的轎子一時間紛紛散開,大老爺走過來看著蕭四郎:“都沒事吧?”
“岳父!”蕭四郎抱拳,搖了搖頭:“無事?!?
析秋走過來,朝大老爺蹲身行禮:“父親?!贝罄蠣斚敕鏊质栈厥?,含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析秋應是又朝佟慎之道:“大哥?!?
佟慎之輕嗯了一聲,打量了析秋一眼,放了心,對大老爺?shù)溃骸傲煤投蕉家怖哿耍覀兿然厝グ??!?
大老爺朝蕭四郎和析秋點點頭,又朝蕭延亦抱拳:“告辭。”蕭延亦回禮:“慢走!”
眾人分手各自散了。
侯府的馬車行了過來,蕭四郎扶著析秋上馬車,蕭延亦對蕭四郎道:“你也坐車吧。”指了指蕭四郎的馬:“馬就讓給我了。”飛快的看了眼析秋。
蕭四郎頷首沒有多說,便隨著析秋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在深夜漆黑的宮門外,只剩吱吱嘎嘎的聲響。
幽暗的車廂,析秋坐穩(wěn)脫下了幃冒,就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落坐在她身邊,目光也落了過來
析秋笑了起來,但聲音卻哽咽著,喃喃的喊道:“蕭四郎”話音未落便撲在他懷里,眼淚落了下來:“蕭四郎!”
蕭四郎接住他,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親吻著她的發(fā)頂,她的脖頸,她的面頰,她的眼淚,每一處都不曾落下,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含笑卻眼淚不止的樣子,看著她瘦削的只剩下一雙明亮眸子的面容,心痛的無以復加,他喚道:“丫頭?!?
如疾風驟雨般的吻便落在她的唇瓣上,析秋的眼淚落在兩人面容之上,分不清是喜悅的還是心酸抑或是這幾日她積壓著的擔驚受怕,所有的情緒糾纏在這一吻中,無窮無盡的愛和牽掛。
令人窒息的炙熱的吻,慢慢的溫柔下來,譴倦的帶著半生的眷戀,蜻蜓點水般落在彼此心中。
“四爺?!蔽銮镔嗽谑捤睦蓱阎校骸懊舾鐑涸趺礃恿??”
蕭四郎順著她的后背,能摸得到她后背上突起的骨頭,硌著手心他心疼的道:“敏哥兒由張醫(yī)女和天誠照顧著,很好?!?
析秋松了口氣,悶悶的問道:“我們的敏哥兒真的沒了嗎?”
蕭四郎頓了頓,又親了親她的耳際,輕聲道:“嗯?!?
析秋的眼淚又落了下來,腦海中就想起許多許多屬于敏哥兒的畫面,從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露出的疏離戒備,到后面的應付,漸漸的他會對著自己笑,親他時他也不再避讓,又想到那一次他抱著大大的木盆,里面的水漬落了一地他吃力的拖到她面前,小小的身體蹲在她面前給她洗腳的畫面
他是自卑的,卻又是自信的,他很脆弱卻又堅強
這樣的孩子,讓人如何不疼愛。
可是,蕭懷敏,屬于他們的敏哥兒還是沒有了,永遠的沒有了。
“別哭?!笔捤睦刹亮怂樕系难蹨I,柔聲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
析秋點著頭,依舊是悶在蕭四郎懷中不肯抬起頭來。
蕭四郎靜靜抱著她一會兒,問道:“琉璃宮的大火,是你放的?”析秋聞頓了一頓,乖巧的點了點頭:“是雯貴妃命人放的,點了幾處的火,所以燒的極快?!?
“真是鬼精靈?!笔捤睦奢p笑卻又嘆氣:“你不知道,當我在路上得知你被招入宮,心就像是被人用繩子緊緊拴住了,喘不過氣來,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到你身邊”他說完頓了頓又道:“我親自為圣上駕車,一路顛簸總算趕到了?!?
聞析秋就抬起頭來,看向蕭四郎,問道:“對了,皇長子的傷勢如何?”蕭四郎便回道:“傷勢恢復的不錯,瞧著并無大礙?!?
析秋點了點頭,沒有再問,皇長子為何受傷她心中已有答案不必再和蕭四郎確認,她又問道:“你在什么地方見到靜柳姐的?她們一路趕路,都還好吧?”
“還成?!笔捤睦苫氐溃骸霸谏綎|境內(nèi)碰上的?!闭f著一頓又道:“她身邊跟著一位男子,姓秦,像是同軒堂二公子,你可曾聽說過?”
他想到當時見到阮靜柳的樣子,秦二公子騎馬跟在一邊,阮靜柳不搭理他說話語氣也極差,但說起敏哥兒的事時,阮靜柳卻沒有避著他的意思秦二公子將敏哥兒接去他在山東登州的宅子里養(yǎng)傷,阮靜柳雖怨頗多,卻也沒有反對。
顯然對秦二公子頗為信任。
析秋也只是聽說過,每每聽阮靜柳說起來,她總是不悅的樣子,沒有想到秦二公子也跟著去了。
等阮靜柳回來她要好好問問。
“四爺,四夫人,到了!”兩人說著話,馬車已經(jīng)在侯府的儀門口停了下來,析秋由蕭四郎扶著下了車,蕭延亦站在車邊等著,析秋朝他微微頷首,蕭延亦點了頭率先進了門,上了前面一輛清幃小油車,析秋則和蕭四郎一起上了后面一輛。
車在花園前面停下來,析秋由蕭四郎牽著朝太夫人院子里走去,看著前面亮著燈光的院子,析秋眼睛再次濕潤起來,不過幾日的功夫,恍若隔世。
她讓雯貴妃給她拿了藥來,宮中妃嬪手中此類藥物不足為奇,她吃了藥便開始高燒,但心思卻是極清明的,她知道雯貴妃按照她說的去激怒皇后,又受傷重傷,皇后和沈太夫人果然在圣上回京的時間越近越等不及,讓太醫(yī)去用奪命的法子將她逼醒
雯貴妃讓人在適當?shù)臅r候放了大火,淋了桐油的木頭燒起來不過眨眼的功夫,她在混亂之中扮了宮女的樣子跑了出去進了才思宮中果然,沈太夫人察覺事情有蹊蹺,也知道雯貴妃參與其中,便想到這件事不好和朝中交代,便想讓她和雯貴妃做替罪羊,才有才思宮被困的一幕。
她料到蕭四郎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卻沒有想到他回來的這么及時,因為時間緊迫他只能讓雯貴妃聯(lián)系大老爺和蕭延亦,卻無法等到蕭四郎,若是蕭四郎沒有回來,那么蕭延亦定會和大老爺以及吳閣老入宮
那么這件事,她無辜入宮被囚又險些喪生火海的事,沈氏只能百口莫辯,只有這樣,才能逼的她們狗急跳墻,才能自亂陣腳,才能遞了梯子讓圣上就勢下來,徹底一勞永逸!
“娘!”一個小小的身影飛撲過來,析秋眼睛一亮蹲下身子接過撲過來的人兒,摟在懷里:“炙哥兒!”
炙哥兒抱著析秋,聞著思念的屬于娘親的獨特香味,眼睛一濕哇的一下哭了起來:“娘,您終于回來了。”
“不哭,不哭!”析秋抱著兒子,輕拍著他:“娘回來了,炙哥兒乖!”
炙哥兒抽抽泣泣的埋頭在析秋懷里,哭的肝腸寸斷的,這些日子他多少從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侯府中的氣氛感受出來,娘親定然是遇到危險了,否則她不可能這么多天沒有消息,他不能沒有娘親,可是他不敢哭,他怕讓祖母擔心,他天天忍著心里的害怕,天天蹲在側(cè)門外,希望下一刻就能見到笑面盎然的母親出現(xiàn)在面前。
可是他等了好幾天,卻依舊沒有等到娘親。
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娘親了,他的心都快碎了,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沒有想到娘親回來。
他緊緊抱著娘親,再也不要讓娘離開自己,再也不要,他要強大起來,不讓她受到危險,讓這個世上所有人見到娘親都要害怕的垂著頭,沒有人敢對她不敬敢欺負她!
“炙哥兒乖,不哭了,娘回來了?!蔽銮锉е鴥鹤?,眼淚也落了下來,將炙哥兒從懷里拉出來給他擦著眼淚,哽咽著道:“炙哥兒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聽祖母的話?”
炙哥兒用袖子胡亂擦了眼淚,點頭道:“嗯,我很乖,每天都和大哥二哥陪著祖母,沒有搗亂也沒有出去。”
“炙哥兒真懂事?!蔽銮锲铺闉樾Φ溃烁鐑河眯∈謳臀銮锊裂蹨I,紅著眼睛道:“娘,你瘦了?!焙芪臉幼印?
析秋收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那娘以后多吃點,把肉養(yǎng)回來?!敝烁鐑荷酚衅涫碌狞c點頭,析秋笑著道“父親也回來了,快去見過父親?!?
炙哥兒點點頭,朝蕭四郎看去,笑著道:“爹!”蕭四郎走過來摸摸他的頭,炙哥兒又朝蕭延亦抱拳道:“二伯父?!?
蕭延亦微微頷首。
太夫人由大夫人和鑫哥兒扶著迎了過來,晟哥兒跟在旁邊也是傻笑著析秋。
“娘。”析秋起身朝太夫人行了禮,又朝大夫人微微行禮:“大嫂。”
太夫人紅了眼睛,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著,又去看蕭四郎,眼中盡是慈愛,大夫人點頭,朝析秋露出一絲恬淡的笑容:“快進屋吧!”
仿佛能聽到一家人松口氣的呼吸聲。
析秋應是,鑫哥兒放了太夫人的手,笑著朝析秋道:“四嬸嬸?!弊哌^來牽著析秋的手:“你終于回來了,祖母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您快勸勸她吧?!?
析秋牽著鑫哥兒,點頭道:“好,稍后我們一起吃吧,四嬸嬸也沒有吃東西呢,鑫哥兒吃了嗎?”
“也沒有?!宾胃鐑耗坎晦D(zhuǎn)的看著析秋:“四嬸嬸沒有回來,我也吃不下。”說完去看被蕭四郎架在脖子上的炙哥兒,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一家人進了房里,紫薇和碧蓮上了茶,析秋就將這幾日在宮中的情況和眾人說了一遍,太夫人就擰了眉頭道:“沈太夫人機關(guān)算盡一輩子,到頭來卻越發(fā)的糊涂,真當旁人都是牽線木偶任由她支配調(diào)遣?!闭f著一頓放了茶盅:“便了豁了宣寧侯府出去,也不能令她如愿了?!?
大夫人扶著太夫人:“您消消氣,這件事既然圣上知道了,就必定會有結(jié)果出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也不會饒了她的?!?
“那倒是?!碧蛉擞殖捤睦珊褪捬右嗫慈ィ骸斑@一次定不能再讓她們又還手之力,作亂朝綱。”
蕭四郎點頭應是,蕭延亦道:“所有都準備妥當?!笨聪蚴捤睦桑骸熬偷人牡芎褪ド匣貋??!闭f完看向析秋,若是沒有她那一把火,這件事只怕還要打一番持久戰(zhàn),壯士斷臂一兩位福建軍報的參與者,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只等著看明日朝堂熱鬧即可。
“太夫人,飯擺好了!”紫薇掀了簾子笑盈盈的進來,太夫人聞就道:“走,吃飯去?!?
這個時辰吃飯已經(jīng)是正宗的宵夜,她笑著道:“多少年沒有這個點吃飯了?!闭f完又去看靠在析秋懷中打著盹的炙哥兒道:“你們今天都不要回去了,就歇在這里,原來的院子一直收拾著,若是嫌麻煩就在我這里湊合一夜,等天亮了再說。”
析秋和蕭四郎對視一眼,她回頭道:“那我們回以前的院子住吧?!?
太夫人含笑點了點頭,道:“吃飯吧?!闭f完在位子上坐了下來,轉(zhuǎn)頭對鑫哥兒道:“你少吃些,一會兒要去睡覺,免得積食?!?
“知道了?!宾胃鐑簯?,和晟哥兒對視一眼,兩個人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等太夫人動了筷子就埋頭吃了起來,析秋看著直笑:“慢點吃?!?
大家一起安靜的吃了宵夜,蕭四郎抱著炙哥兒,析秋和太夫人道別:“您早點休息?!碧蛉它c頭,看著紫薇送鑫哥兒和晟哥兒回去睡覺。
析秋和蕭四郎,大夫人以及蕭延亦一起出了門,在門口和蕭延亦分別,蕭延亦直接去了凌波館中,析秋腳步頓了頓看了眼蕭延亦背影,孤涼淡漠,她微微嘆了口氣收回目光和大夫人道:“家中的事辛苦您了?!?
“一家人,何必說這些話。”大夫人輕聲回道:“只求我們都平安?!?
析秋攜了大夫人的手,點頭道:“能有大嫂這樣的妯娌,是我前世里修來的福氣?!彼f著微微笑了起來:“謝謝你?!?
大夫人看了眼睡熟了的炙哥兒,笑著搖搖頭,彼此無。
析秋和蕭四郎回到先前住的院子里,院中原本留著的丫頭婆子皆是迎了過來,眾人行禮后嘰嘰喳喳說了一番話,析秋才和蕭四郎將炙哥兒安頓好,又派人去督都府里告知春柳一聲,免得他們在家里擔心。
夫妻二人梳洗過后,躺在床上,析秋四處去看,見各處打掃的都很干凈,她笑著道:“許久沒有回來住,現(xiàn)在回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蕭四郎攬她在懷中,柔聲道:“那以后我們就?;貋怼!?
析秋笑著點頭,偎在他懷里。
沈太夫人安撫好皇后,虛脫的回了沈府,府內(nèi)許多人在等她,皆是沈氏在朝中擔了職務或是曾受過沈季恩惠,或是與沈府有來往的朝臣,還有沈府內(nèi)的幕僚
他們還并未收到今晚圣上歸京的消息。
眾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宮中起火的事,將本來壓抑在水底的矛盾,被動的被激化了浮上水面,佟閣老和蕭延亦必定會有所行動,還有吳閣老,誠意伯,壽寧伯這些人的勢力不可小覷。
他們一定要想出一個兩全的法子,在圣上回宮之前,將此事壓制下去。
沈太夫人一進去,眾人皆閉了嘴,待她落座在座位之上,便有人抱拳上前回道:“太夫人,以微臣看,不如讓皇后娘娘提前寫信一封,將朝中和后宮這幾日的事情悉數(shù)回稟,再將皇長子受傷的事引出來,以此壓過四夫人的事,您看如何?!?
不待沈太夫人說話,已又人出聲反對:“此舉不可,圣上此時定然已經(jīng)知道這幾日朝中的事,我們當務之急應該還是要將福建之事著重放大,只要找到證據(jù),這一干人等便會一個不剩悉數(shù)落馬?!辈皇胤垂コ銎洳灰?。
此一出,正堂里又是鬧哄哄一片,你一我一句,都覺得自己法子有效,卻又皆是空口大話。
沈太夫人端著茶盅,視線一一在眾人面上掃過,又落在門口掛著的白幡上,算算日子沈季的遺體也該回來了吧
第二日析秋醒來時,已近午時,春柳和碧槐笑盈盈的進來各自眼睛也是紅紅:“夫人您醒了,四爺上朝去了,讓奴婢跟夫人說一聲?!贝毫f著就將帳子勾上:“太夫人說讓您多睡一會兒,炙哥兒她接過去了?!?
析秋應聲起身,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還在侯府的時光,缺的只有春雁和碧梧不在,她起身下床去凈室,問道:“這幾日家中可好?”
“沒什么大事,就是大家都擔心夫人,吃不下睡不好的?!北袒闭f完,轉(zhuǎn)目去看春柳:“金一銓家的有了身子,奴婢真怕她擔憂著有什么閃失,還好夫人沒事?!?
析秋洗臉的動作一頓,滿臉驚喜的看著春柳:“你有身子了,多少天了?”
“大夫說兩個月不到?!贝毫t了臉羞澀的道:“您別聽碧槐亂說,奴婢好的很,一點都沒事?!?
析秋卻是丟了帕子拉著春柳的手道:“你是頭一胎,可不是你說沒事就沒事的?!闭f完將她按在杌子上坐下:“一銓在外院吧,你去外院找他,讓他送你回去歇著,回家好好安胎去?!?
“不要?!贝毫鴵u著頭:“奴婢真的沒事,夫人就讓奴婢再留些日子吧?!?
“聽我的?!蔽銮飶妱莸恼f完,去看碧槐:“去將一銓找來,讓他將春柳帶回去。”
碧槐笑著應是,看著春柳道:“你就聽夫人,免得她擔心?!闭f著就出了門指了個婆子去喊一銓進來。
析秋梳洗好穿了衣裳,一銓已經(jīng)在院子里,析秋笑著道:“我也沒事了,你帶著春柳回去歇著吧,等生了孩子再回來不遲。”
“夫人?!币汇尨怪^羞澀的道:“她不放心夫人,小人也不放心,不如就讓她多留幾日吧?!?
析秋執(zhí)意回道:“我都回來了,你們也看見了好的很,你們放心去,若真是念著你陪著她常來走動便是?!?
一銓露出猶豫的樣子去看春柳,春柳就跪在了析秋面前:“夫人,那奴婢出府,您要多保重身體,若是有用得著奴婢的地方,您一定讓碧槐去喊奴婢?!?
“你都是雙身子的人了,還這樣沒輕重的,快起來?!蔽銮镒尨毫鹕恚值溃骸半S我去給太夫人請個安,然后你們就出府吧?!?
春柳和一銓應是。
幾個人去了太夫人房里,一進門就瞧見萱姐兒和炙哥兒在正廳里玩鬧,萱姐兒見到析秋甜甜的喊道:“四舅母。”析秋笑著過去將萱姐兒抱起來:“我們萱姐兒回來了啊,你娘回來了嗎?”
還不待萱姐兒說話,蕭延箏已經(jīng)掀了簾子出來:“四嫂?!焙芗拥淖哌^來:“你沒事吧。”也紅了眼睛。
析秋輕笑:“我沒事?!闭f著在萱姐兒戀上你親了一口,對炙哥兒道:“帶著萱姐兒去院子里玩,注意安全?!?
炙哥兒應是,帶著萱姐兒出了門。
析秋拿帕子幫蕭延箏擦了眼淚,笑著道:“哭什么,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笔捬庸~破涕為笑點著頭,挽了析秋的胳膊,道:“嗯,四嫂極好的人,好人都是有福的!”
析秋輕笑兩人進了次間,析秋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見了禮,落座下來,春柳和一銓給太夫人磕了頭,就出了府。
“姑爺還好吧?”析秋說著又去找蕭延箏的次子:“勇哥兒怎么沒帶回來?”
蕭延箏擺著手:“他又哭又鬧的,帶回來我就沒空說話了。”說完挨著析秋坐下,笑著道:“我和你說,今兒朝堂可真的是熱鬧極了,我來的時候,聽說圣上還沒有下朝,正吵的難分難舍呢。”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怎么會吵起來?”頂多遞了折子有理說理,也不會吵起來。
蕭延箏搖著頭:“等二哥他們回來你就知道了。”
太夫人笑著道:“眼見著天氣漸熱,我看今年你我們一起去別院住幾日吧?!闭f著看著蕭延箏:“你帶著兩個孩子,也隨我們一起去吧?!?
蕭延箏目光動了動,有些猶豫的樣子:“我要是走了,相公一個人在家怎么辦?!?
太夫人就指著蕭延箏,對析秋和大夫人道:“瞧瞧,現(xiàn)在只有相公可沒有我這個娘了。”
婆媳幾人皆是笑了起來,蕭延箏嗔道:“娘!”
蕭延箏說的不假,今日朝堂上可謂是從未有過的熱鬧非凡,注定要被載入史冊的。
圣上突然出現(xiàn)在早朝之上,頓時等了多日憋了多日的文官們頓時沸騰起來。
一時間“臣有本奏?!钡穆曇舸似鸨朔?,羅列了沈氏這些年所有罪狀的折子,如雪花般的遞了上去而沈氏一方也并未閑著,彈劾蕭四郎的奏折,彈劾吳閣老以及陳老將軍的奏折,仿佛反擊一樣打著擂臺。
眾人先是各人發(fā)禮貌有序,直至后來演變成,你一句我一句的當面爭執(zhí)起來,有御史指著對面沈氏一黨的鼻子道,道:“四夫人與蕭大督都鶼鰈情深,為人也極是賢惠端莊,我常在家中聽夫人夸贊如此賢德婦人,卻在被招入宮之后,又是大病又是走水驚險萬分,皇后娘娘竟是沒有半句解釋,不說別人,便就是我也不服!”
沈氏那邊便有人站起來回應:“她根本就是瘋癲神智不清,我看說不定是她自己的放的火,皇后娘娘寬容,若不然治蕭佟氏一個大不敬,也不為過?!?
“你簡直是黑白顛倒?!彬v的一下站出來三個人,異口同聲說完,其中一人當先一步逼近對方,便道:“空口白牙,你有什么證據(jù)!皇后娘娘貴為一國之母,是全天下女子的榜樣,一一行都皆為世人楷模,如今出了此事,且不是寒了天下眾人的心,若皇后娘娘不解釋清楚,給出明確的答復,天下人也不會答應。”
沈氏一方也是站起來兩個人,回道:“你要證據(jù),宮中兩位太醫(yī)便就是證據(jù),他們當初就在四夫人身邊,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呵!”有人冷笑質(zhì)問道:“你也說當時他們在四夫人身旁,那四夫人若是要放火燒殿,為何他們不攔著,竟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在病中的婦人得手?!闭f完,一揮手:“真是貽笑大方!”
沈氏不服,請奏圣上找來兩位當世在場的太醫(yī),一番審問,太醫(yī)卻是道出驚人之:“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命微臣用兇險的法子喚醒四夫人,此法子因為太過險惡,人醒后今后身體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傷,臣等猶豫不定正當此時,雯貴妃娘娘來了,一番爭執(zhí)臣等也心生悔意,可又不敢違背皇后娘娘的懿旨,便僵持在琉璃宮中卻不料宮中四處起了大火,差一點就”
他從自己的角度說的很無奈,但辭卻震驚了朝野!
沈氏的人跳起腳來,直兩位太醫(yī)污蔑皇后,當著圣上的面上去就踹了太醫(yī)一腳,這一腳何等了得,立刻就有惱怒氣憤的御史還擊了回去,朝堂之上頓時炸開了鍋,鬧哄哄一片你推著我,我推著你,竟是一不合演變成推搡直至打斗
噼噼啪啪聲不絕于耳,辱罵聲,圍毆聲,吐痰聲
守在外面的侍衛(wèi)震驚的竟是忘記了要去拉架,圣上臉上陰云密布臉色難看至極。
見過無數(shù)粗人武夫打架,見過無數(shù)潑婦罵街撕扯,還從沒有見過文人之間互毆謾罵的。
蕭四郎面色淡然,卻沒有上去拉架的打算。
“住手?!眳情w老氣怒著站了出來:“虧你飽讀圣賢書,竟然如無知婦人一般打鬧謾罵!”說著又進了一步:“都給我回去站好?!?
一通厲喝果然有效,大家皆是垂著頭卻依舊是僵持在原地不動,偷偷去看圣上。
就見,參加斗毆的十幾人,個個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面上掛彩,狼狽不堪,吳閣老,大老爺以及眾人看著哭笑不得,卻又氣憤難當。
這件事不但他們震驚,便是許多年后世人說起來,也都是驚嘆不已,歷朝歷代還從未發(fā)生過,這樣大規(guī)模的文人之間的斗毆事件,而這件事情的導火索,有人追溯到國舅爺之死兩方陣營早已經(jīng)如同水火只待時機爆發(fā),有人說是蕭四郎長子身死皇長子受傷致殘之事引發(fā)雙方猜疑,也有人說是蕭四夫人在宮中受虐惹怒了蕭四郎所致!
總之,不管后世如何評價,此刻圣上恨不得將這些人都推去一起斬了完事。
“圣上。”有人不服氣的道:“是他們動手在先?!闭f完輕蔑的看了對方一眼:“無知潑婦枉讀圣賢書?!?
此話一出,潮涌的謾罵再次掀了起來,嗡嗡炸響,吳閣老跟著吼著,但聲音卻被淹沒在此起彼伏的吵架聲中。
場面之壯觀,史無前例。
“皇后不賢,必要廢之!”突然,不知是誰大喝一聲。
朝堂里的聲音戛然而止,沈氏一邊皆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吳閣老和大老爺也是愣了一愣
所有人的人停了下來,朝高坐在龍案上的主宰者看去。
圣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臉色依舊沉著,有人見狀立即接了聲喊道:“皇后妒賢,難當一國之母婦人之楷典,求圣上廢黜皇后沈氏?!?
說完,此起彼伏的跪地聲響了起來。
太夫人嘆了口氣,卻又恨恨的道:“這個老四,自小便是如此,什么事都不肯與我說,他若是早點告訴我敏哥兒身世”她說著又打住了話頭,若是早點告訴他敏哥兒身世,她只是少了些困惑,該傷心的還是會傷心。
只是,想想她自此少了一個孫子,又忍不住傷心:“那個孩子性子良善,要經(jīng)歷這么多風雨,真是苦了他了?!?
析秋也情緒黯然下去,沒有說話。
大夫人輕聲道:“每個人自出生便注定了命運,歷練才能讓他成長,他有自己的責任,我們也不能永遠護著他,終有這一日的?!?
“也是?!碧蛉瞬亮搜蹨I,嘆氣道:“只希望他以后能一切順順利利的?!?
蕭延箏接了話道:“我瞧著敏哥兒聰明,四嫂教的又好,不卑不吭,不激進不呆板,進了宮也不會吃虧的?!闭f完,看向析秋,故意逗著眾人:“四嫂,您說是吧?!?
析秋輕笑起來,點頭道:“是?!?
太夫人嗔瞪了蕭延箏一眼。
析秋惦記著家里,下午便帶著炙哥兒回了督都府,炙哥兒好幾日沒回來,和慶山慶元游園一樣把院子逛了個遍,在后院摘了山茶送給析秋,又去給停了幾日課的季先生請安,季先生問炙哥兒:“夫人一切都好?”
炙哥兒點著頭:“很好,就是瘦了許多?!奔鞠壬念^,笑著道:“那你以后要多孝順母親,切不能再淘氣了。”
“我記住了,先生?!敝烁鐑狐c頭不迭。
析秋吩咐岑媽媽:“在門口掛了白番,去各府報喪吧。”她說著心里就沉甸甸的難受。
岑媽媽不知情,想到敏哥兒往日的音容笑貌心里發(fā)酸,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來,點頭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
下午,督都府門口就掛了白番,敲了喪更。
蕭氏三公子蕭懷敏去世了。
江氏和夏姨娘以及羅姨娘帶著挺著肚子的佟析硯悉數(shù)過來,見到析秋眾人是又哭又笑了一陣,才坐了下來。
夏姨娘也顧不得避忌,拉著析秋的手上下察看,看著她瘦骨嶙峋的手背,疼惜的不得了:“才幾日的功夫又瘦了這么多。”說完,才拭去的眼淚又落了下來:“等喪事辦完你回去住幾天可好,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些湯補的藥,一定要補補身子?!?
“姨娘,我沒事,身子也好的很?!闭f著回握著夏姨娘的手,道:“家里也有婆子,何必回去麻煩你。”一頓又笑著撒嬌一樣:“不過若是你實在不放心,就帶著十二妹過來住幾天,陪陪我也成。”
夏姨娘笑了起來。
江氏接了話,便道:“六妹說的是,姨娘心里定是不放心的,回去也日日念著,若不然你就搬來住幾日吧,父親那邊我去說。”夏姨娘聞就擺著手:“不不用了,我就不來給六姑奶奶添麻煩了,還是算了。”說完,握著析秋的手沒松。
析秋嘆氣,夏姨娘還是謹守著自己的本分不越雷池半步。
佟析硯見析秋有些遺憾的樣子,轉(zhuǎn)了話題:“敏哥兒的事你也放寬了心,你還有炙哥兒呢,千萬不傷了身子?!爆F(xiàn)在她也快要成為母親,對于析秋的感受很能感同身受,雖然敏哥兒不是她親生的,可畢竟養(yǎng)了這么多年,說沒了就沒了心里如何能好受。
析秋不能和他們說敏哥兒的身世,便點著頭道:“我知道了?!?
“這皇后也真是的,做事情這樣沒有國母的樣子,心胸這般狹隘,真是沒有想到的。”佟析硯凝了眉頭臉上盡是嫌惡:“圣上也不知如何處理沈氏?!?
江氏拉了佟析硯的衣袖:“休要胡說,朝堂的事那是我們議論的?!敝皇亲柚共⑽闯庳?,又說到內(nèi)宅來:“敏哥兒畢竟是孩子,又是意外身死,按京城的規(guī)矩不可辦的太隆重,再說他的遺體也不能運回家里來,只能停在法華寺,依我看在家里啟靈七日就成,移去法華寺后再好好辦幾場法師?!?
京中有規(guī)矩,客死他鄉(xiāng)又或是意外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留在家中的。
“我知道了,太夫人也是這樣吩咐的,在家中停七日就移去法華寺,等靈柩送回來辦四十九場的法師,就送去蕭氏陵園?!?
江氏點著頭,看著析秋精神不太好的樣子,便道:“這樣吧,你若是不嫌棄,我從明天過來幫你吧?!?
“怎么會嫌棄,大嫂能來幫我,我求之不得?!蔽銮镂⑽Ⅻc頭回道。
江氏頷首:“那就這么說定了?!庇挚粗_姨娘:“家里就交給你了?!?
羅姨娘輕笑點頭:“大奶奶放心?!?
江氏輕笑對佟析硯:“你明天就別來了,在家里好好歇著,也陪陪你婆婆?!?
“怎么了?”析秋聞一愣:“周夫人身子不好?”
佟析硯就點了點頭,道:“能撐到今天已是不易,大夫說只怕這個夏天是熬不過去了。”說完已是語有悲聲。
析秋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會慢慢好起來的?!苯吓牧伺馁∥龀幍氖?,示意她不要在析秋喪子的節(jié)骨眼上,提著這樣的傷心事,佟析硯明白便立刻止了傷心,道“是,等張醫(yī)女回來再請她過府瞧一瞧,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析秋知道阮靜柳也沒有,卻還是點著頭道:“嗯?!?
幾個人沉默了一陣,佟析硯就想到佟析的事情:“聽說家里的老三嫁出去了,給大嫂送了帖子來,十月初一的日子。”
“成親是好事,我記得三姐房里的老三今年及笄了吧?!蔽銮镄χ馈?
佟析硯卻是冷笑一聲,不顧江氏阻止不吐不快道:“及笄了又如何,她哪是嫁女兒分明就是賣女兒,收了人一千兩銀子只配了一百兩的嫁妝,對方還是鰥夫,前一個老婆就是被他醉酒打死在家中的,這樣的人家嫁過去也不怕丟了她自己的臉?!?
析秋聞也不由皺了皺眉頭,若真是如此佟析也真的做的過份,自己也是庶女,庶女在家中的艱難沒有人比她們清楚了,她當初那么厭惡大太太,卻沒有想到多少年后,她連當年的大太太都不如!
下午,送走夏姨娘和江氏以及佟析硯,令析秋有些意外的是,佟析玉和婁夫人婆媳兩人同來看望她,析秋和婁夫人行了禮,道:“快請坐?!?
“心里惦記著你,知道你平安回來,婆婆就讓我過來瞧瞧?!眾浞蛉俗屑毧戳宋銮?,確認她精神不錯,放心道:“知道你在宮中出事,我和婆婆就去侯府里,和太夫人商議說要親自去宮里求見皇后娘娘,最后還是大夫人攔了下來”
“讓你們跟著擔驚了?!蔽銮锖蛫浞蛉苏f完,又去看站在一邊沉默的佟析玉:“八妹,快扶著你婆婆坐吧,在我這里你怎么也見外了?!?
佟析玉應是:“是!”扶著婁夫人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對析秋道:“六姐沒事真的太好了?!闭f著一頓又道:“敏哥兒的事,您還請節(jié)哀順變?!?
析秋面露哀容點頭道:“謝謝!”姐妹兩人就沒了話。
婁夫人看了眼析秋,又朝佟析玉看了眼,后者木訥的坐在一邊垂著頭不說話,她微微皺眉,轉(zhuǎn)目去和析秋說話:“喪事在家里辦?靈柩何時能回來?”
“后日就能到?!蔽銮飮@了口氣:“停在法華寺?!?
婁夫人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到時候就派了人去祭拜,你切要寬了心,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滿府的人都離不開你,你可不能倒下?!?
“我明白?!蔽銮飸牵骸岸〞疹欁约旱纳碜樱偛荒茏尨蠹覟榱宋乙恢备鴵??!?
婁夫人欣慰的笑了起來:“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回去告訴婆婆,她也會為你高興的?!闭f著就站了起來:“那我們明天再來,你好好休息。”
佟析玉沒有再說話,朝析秋行了禮。
析秋送兩人出門,上了清幃小油車婁夫人便朝她看來,問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時能說會道玲瓏的人,怎么見了自己的親姐姐反而沒了話了?”
“娘?!辟∥鲇駬u著頭:“我只是替六姐難受,所以就說不出話來了?!?
婁夫人審視的看她一眼,便語重心長的道:“不是我說你,要多和娘家?guī)孜唤忝米邉幼邉?,我是過來人,將來能彼此扶持的,就是這些當年自小長大的兄弟姐妹,尤其是四夫人這般的,在婆家主事在娘家也有力,夫君又正當權(quán),你多和她走動將來老二在官場上也多個連襟照拂不是?!?
“我記住了,娘!”佟析玉垂著頭,心里卻覺得委屈萬分,六姐是有能耐的夫君,婆家都寵著她,可是她嫁的也不差,為什么要讓她求著她
婆媳兩人說著話,便上了馬車出了督都府的大門,馬車正好和錦鄉(xiāng)侯府的馬車擦身而過。
阮夫人和錢夫人到了,兩人剛坐下,唐大奶奶和黃夫人像是約好的一樣也過來了,眾人先是問了析秋在宮里的情況,析秋簡明扼要的答了,幾個人陪著嘆了氣發(fā)了一通怒,又勸著析秋敏哥兒的事。
析秋落了淚,又岔開話題問唐大奶奶和錢夫人:“聽說下了小定,我也沒隨禮去,改日等到了出嫁的日子,一起補了。”
“又不是正日子?!卞X夫人看了眼唐大奶奶,回道:“你不必掛在心上,等改日出嫁的時候,你一定要過去吃杯酒才是。”
析秋點了點頭:“一定去?!?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服侍他換了朝服,問道:“宮中怎么樣,聽說朝堂今兒打起來了?”
“嗯。御史臺幾位大人和沈氏近臣打了起來,圣上各罰了每人半年的俸祿?!闭f著端著茶吃了一口,看向析秋:“今年春闈的探花郎,你可知是誰?”
析秋愣了一愣,沒有明白蕭四郎怎么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她問道:“是誰?”
“此人你不認識,但是他的來處卻與你頗有淵源。”蕭四郎說著將茶盅放下,道:“他祖籍保定家境一般,自三年前投入保定府松廬書院門下?!?
松廬書院?
析秋頓時就想到了二老爺:“是二叔門下的學子?”蕭四郎就含笑點了點頭:“今日在大殿上,喊出廢黜皇后的人便是他”
她也聽說了這件事,她坐正了身子,問道:“那圣上如何說?”
“和眾人相同,罰了半年俸祿!”蕭四郎語氣輕松,眼底便劃過笑容。
這個探花郎真是好膽色,他一人之并不能決定什么,但是卻能很好的試探出圣上的心思,現(xiàn)在看來他做的很成功,也引起了別人關(guān)注。
蕭四郎話鋒一轉(zhuǎn),又道:“皇后臥病在床,聽說昨晚啼血了?!?
析秋擰了擰眉頭,皇后病情確實不輕,又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病情加重也在情理之中。
“皇長子和二皇子明日到京?”圣上和蕭四郎提前入京的,留了兩個孩子和樂貴妃瑩貴人在后面,敏哥兒的“靈柩”又退后了一步,不回家直接去法華寺。
蕭四郎應是:“今天已有人去通州接迎,明日午時就能進京了?!彼f完看屋里沒有炙哥兒的身影,問道:“炙哥兒呢?!?
析秋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聲道:“在敏哥兒房里,怎么喊都不出來。”說完嘆了口氣,炙哥兒不明真相,聽慶山說敏哥兒永遠不會回來了,也隱隱約約明白了什么,就躲在敏哥兒房里不肯出來。
正說著,炙哥兒眼睛紅紅的垂著頭從外面進來,析秋拉著他,輕聲道:“去哥哥房里了?”
“嗯?!敝烁鐑河薜臉幼?,傷心的問析秋:“娘,三哥他真的不會回來了嗎?”析秋拉著他坐下給他擦了眼淚,輕聲安慰:“哥哥不會永遠不回來,等我們炙哥兒長大了,哥哥就會回來了。”
“真的?”炙哥兒眼睛一亮,臉上露出驚喜來:“那我長到多大,三哥就會回來?”說著一頓:“像大哥那么大嗎。”
“嗯”析秋做出思考的樣子:“像三舅舅那么大的時候,三哥就會回來了?!?
炙哥兒就掰著手指頭去數(shù),又皺著眉頭問析秋:“三舅舅多大?”析秋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道:“等三舅舅回來,你問他好不好。”
“好吧。”知道三哥并不會永遠不回來,炙哥兒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從玫瑰床上跳下來:“我去打拳,華師傅說練武強身健體,我要快快長大,這樣三哥就回來了。”說完去看蕭四郎:“爹,我去練武了?!辈坏仁捤睦烧f話,便飛一樣的跑了出去。
析秋笑著搖頭,又和蕭四郎商量了明天敏哥兒的“喪事”細節(jié)。
第二日都督府內(nèi)來往的馬車絡繹不絕,雖只是一個夭折的庶子,但朝中眾人看人行事,如今朝中局勢雖不算明確,但明眼人心中早已經(jīng)看的透亮,紛紛來府中吊唁敏哥兒。
蕭四郎和蕭延亦在外院忙著接待來往官員,而大夫人和析秋以及江氏則在內(nèi)院陪著眾女眷。
午時初,皇長子和二皇子的馬車便浩浩蕩蕩的駛進了京城,一路鳴鑼開道直入了皇城,沈太夫人得知皇長子回宮,早早的進了鳳梧宮中等著皇長子,卻不料等了半日也不見皇長子來,皇后便差了毛姑姑去問,毛姑姑出去打聽后才知道,是被圣上留在御書房中說話。
皇后和太夫人心中暗喜,至少圣上還是喜愛皇長子的。
如此她們也不是全然無望,想到昨天朝堂上吵嚷廢黜皇后的口號,沈太夫人也是氣的不輕,風水輪流轉(zhuǎn),只要皇長子在,只要沈氏在就總有一日重新站在大周的權(quán)利巔峰之上。
直到下午,皇長子才從御書房回宮,沈太夫人焦急的迎過去,卻見他眼睛紅紅的仿佛哭過的樣子,心驚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多日壓抑的痛苦,皇長子見到了祖母和母親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祖母!”
皇后也急著從床上下來,由毛姑姑扶著:“炎兒,到底怎么了?”皇長子低聲哭了一陣總算抬起頭來,又抱著皇后:“母后,您身體還好吧?”
“你先別管我?!被屎罄舷氯タ?,又著重去看他左肩和手臂,皇長子就下意識的一退避開一步,皇后一怔問道:“傷還沒好?母后弄疼你了?”
“沒有?!被书L子說完便垂了眼眸:“傷勢好的差不多了?!?
沈太夫人也是滿面的心疼,看著皇長子的手,顫抖的伸過去扶著,問道:“你的手”皇長子目光一動,朝毛姑姑道:“你去幫我倒杯水來?!?
毛姑姑躬身應是,出了門將門關(guān)上。
皇后越發(fā)的狐疑,按著皇長子的著急的問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說話啊,你為什么哭,手臂的傷好了為什么不讓母后看?”
“我哭是因為二弟在路上受傷了?!彼f著一頓又道:“他在車里我嫌煩,就讓他出去騎馬,他從馬上摔下來硌著腿了都是他自己沒有用,有人牽著馬他也不會騎!”說著看向皇后委屈不憤的樣子:“父皇就說我沒有照顧好弟弟我又不是侍衛(wèi),為什么要我照顧!”
“知道了,知道了?!被屎罄诖策呑讼聛恚骸笆悄愀富什环智嗉t皂白,再說老二向來嬌滴滴的似姑娘一樣,他自己沒有坐好怎么能怪你?!被屎笳f著,還是更關(guān)心他傷勢:“那你的傷呢,母后傳太醫(yī)來給你看看可好?”
“不用,不用!”皇長子搖著頭,試著動了動手臂,懊惱的看著皇后:“不用他們看我的手臂不能動了?!?
皇后一怔,驚呆著看著他:“你說什么?”皇后按著他的胳膊:“你再和母后說一遍,你的手臂怎么了?”
皇長子見皇后的面色,就有些不安的朝沈太夫人看去,沈太夫人擰了眉頭過來:“你別嚇著他?!闭f完,看向皇長子:“可問過太醫(yī),太醫(yī)如何說?”
“我誰都沒有說,告訴他們就等于告訴了父皇,父皇一定會討厭我的?!被书L子垂著頭滿面的沮喪。
皇后聽著顫抖著伸出手去,一點一點放在了皇長子的手臂上:“真的不能動了?”
皇長子點點頭。
皇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皇后。”
“母后?!?
沈太夫人和皇長子大驚失色,一下自抱住了昏迷的皇后,皇長子跑出去喊道:“快去傳太醫(yī)!”門外三三兩兩的宮人,沒有人像從前一樣聞聲便動,而是懶懶的看了眼皇長子,才有人俯身應是,晃悠悠的出了宮門。
皇長子臉色陰的能滴出水來,若是以前這種踩低爬高的東西,他必定毫不留情的殺了,可是現(xiàn)在
他滿目的憤恨,只能緊緊攥緊了拳頭,忍著心底的怒,他找來毛姑姑,吩咐道:“去御書房,將母后暈倒的消息告訴父皇?!泵霉脩牵值溃骸坝涀?,說的越嚴重越好?!?
“奴婢知道了?!泵霉命c著頭提著裙子出了鳳梧宮。
過了許久太醫(yī)到了,在里面施針喂藥,皇長子就站在門口等圣上,等太醫(yī)提著藥箱走了,也不見圣上的影子,毛姑姑一個人回來,皇長子焦急的問道:“怎么樣,告訴父皇了沒有?”
“奴婢沒有見著圣上,不過奴婢告訴了常公公,常公公說稍后就回稟圣上。”毛姑姑緩緩的回了,皇長子卻是臉色一冷:“不是讓你親自告訴父皇的嗎,常公公那個狗奴才從來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你再去一次,務必親自見到父皇。”
毛姑姑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殿下”聞聲皇后已經(jīng)醒了,現(xiàn)在叫圣上已失了意義。
“沒用的東西。”憋了一天的火,皇長子想也不想,抬腳就朝毛姑姑膝蓋上踢去,因為人小力氣不大踢的并不算重,可毛姑姑還是跌坐在地上,捂住腿臉色煞白。
“畜生?!焙鋈唬铋T外明黃一現(xiàn)圣上自外面走了進來,臉色沉冷的看著皇長子,又看了看地上跪坐著的毛姑姑,再次問道:“你在做什么?”
皇長子一驚暗暗瞪了眼毛姑姑,剛剛怎么也不讓一讓,他抱拳躬身回道:“因為她偷懶爽滑欺騙兒臣,兒臣氣不過便踢了她一腳?!币活D又急切的解釋道:“不過踢的并不重,她嬌氣所以受不住?!?
圣上眉頭緊緊擰了起來,眼底露出厭惡:“哼!”冷哼一聲不再看皇長子,從他身邊繞過忽然又停了腳步:“今晚去御書房,將百家姓抄十遍,朕要讓你記住,這天下不是只有朱氏,你身為皇子也不比旁人尊貴一分,知道了沒有?”
“兒臣知道了。”皇長子垂著頭應了,又朝里面指了指:“父皇,母后剛剛暈倒了?!?
圣上眼眸一瞇,不再看他轉(zhuǎn)身便進了里間,床上皇后閉著眼睛,耳中卻能聽到父子倆在外面的對話,想到自己兒子如今變成身有殘疾,他這個父親不但不安慰照拂,還多加指責,心中的火便是熊熊燃了起來,她要睜眼沈太夫人卻是咳嗽一聲,朝圣上行了禮。
圣上目光冷幽幽的轉(zhuǎn)過來,放在沈太夫人身上:“姑母年事已高,以后沒事就不要常出來走動,就待在府中安心養(yǎng)老吧?!?
沈太夫人一怔,驚訝抬頭朝圣上看去,圣上又道:“朕當初說過,會將你當母后一樣尊敬,現(xiàn)在朕也不變初衷從今日開始,姑母便留在沈府內(nèi),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也過一過普通婦人老年的悠閑日子?!庇慕恕?
他這已經(jīng)是看在皇長子的面子上,對沈氏從輕發(fā)落,若不然以他們的罪名,便是滿門發(fā)落貶為庶民也不過,可沈氏畢竟是皇長子的外家,沈太夫人當年鼎力扶持他登基,不但如此,他又是他的姑母,處罰上他不得不顧及人可畏。
沈太夫人愣了許久,盡管心中明白可一生做慣了人上人,如今讓她退居人后自此隱匿在府中,她一時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多謝圣上體恤,自沈季離世老身便覺得身體每況愈下,確實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番?!鄙蛱蛉耸栈伢@訝的目光點頭應是:“只是皇后身子不好,還請圣上派人多加照顧一二才是。”
圣上面色冷淡:“她是朕的正妻,朕自當會照顧他?!闭f完目光就落在早已經(jīng)睜開眼睛,不甘的看著她的皇后面上:“皇后醒了?可有大礙?”圣上負手看著她并未見有關(guān)心之色。
皇后語氣再掩飾不住的怒意,當年若非他們沈氏相助,怎么會有他的今日,可是他呢,政局穩(wěn)定就縱容蕭四郎一步一步將沈氏推翻,都說帝王無情,她如今才算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心死了,皇后再看眼前的男人,就覺得惡心,一眼都不想再見他。
她閉上眼睛,眼淚就從眼角流了下來,可是,她的炎兒怎么辦,一個廢了手臂的皇子,若是在宮中沒有母親照拂,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轉(zhuǎn)眼,她恢復了常色,戚戚的看著圣上:“圣上體恤母親,臣妾感激不盡?!闭f完,朝皇長子看去:“炎兒,快給你父皇倒茶?!?
皇長子飛快的應是,帶著毛姑姑退了出去,皇后微笑著道:“臣妾身體不適,還望圣上恕罪不能起身迎駕。”
圣上深看了眼皇后,淡淡的道:“你既然是身子不適,宮中的事有樂貴妃,待雯貴妃傷勢好了也能幫她,你且安心!”
“謝圣上體恤。”皇后回以微笑,可被子里的手心,幾乎快被指甲掐爛了。
圣上不想多待,頷首道:“朕這些日子還有要務,若有事便去找常公公。”下之意,有事沒事都別去找他。
“圣上?!被屎笙胍鲎詈蟮呐Γ骸俺兼娴臎]有派人去刺殺蕭懷敏,臣妾還是那句話,他不過蕭府庶子,臣妾有什么理由去殺他?!?
圣上走路的步子一頓,轉(zhuǎn)目過來看著她,陌生而疏離,正要說話,外頭常公公隔著門便喚道:“圣上,奴才有事回稟?!?
“進來吧?!笔ド峡粗M門而來的常公公,問道:“什么事?”
常公公朝皇后和沈太夫人行了禮,就躬著身子有些猶豫的樣子,圣上便道:“說吧!”
“是施大人?!背9婧采骸皠倓傆腥嘶胤A,施大人已在民間找到失落多年的皇子,不日就會歸京?!?
圣上眉梢一挑,臉上露出喜色來,點頭道:“好,好!朕等著他回來。”
沈太夫人一個不穩(wěn)扶住了床沿才堪堪站穩(wěn),常公公剛剛說什么?找到了先皇后遺腹子了?怎么可能,蕭懷敏就是那個孩子,不是已經(jīng)死在關(guān)外了嗎,怎么還會被施勝杰找到?
她搖著頭不敢置信,滿面的驚恐,難道,她連最后一點以為的勝利,也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皇后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瞇著眼睛瞪著圣上:“你說什么?等誰回來?”
圣上就轉(zhuǎn)頭過來,看著皇后:“等朕的長子,皇后也替朕高興?”
“不可能?!被屎竺摽诙觯骸八皇撬懒藛幔俊痹捖?,意識到自己失,忙改口道:“他當年不是在圣上府邸隨著先皇后一起薨了嗎。”
圣上目光冷冷的看著他,眼底是竭盡的涼薄和輕蔑:“朕的皇兒如何會死,自是活的好好的?!?
門外啪嗒一聲,瓷器落地的碎裂聲傳來,皇長子滿臉驚恐的看著里面先皇后的遺腹子回來了?那豈不是大周正經(jīng)的皇長子,那他呢,他是什么?
圣上拂袖轉(zhuǎn)身:“皇后好生歇著?!鳖^也不回的出了門,留了呆立在門口的皇長子,站在床邊的沈太夫人和魂游天外的皇后在房內(nèi)。
她們終于明白,或許蕭四郎所做的一切都是經(jīng)過圣上默許的,所以他才是最歹毒之人。
自此,仁宗的第二位皇后,歷史上為了和先皇后區(qū)分而稱之為小沈氏的皇后被打入冷宮,封號還在但鳳梧宮卻就地化為冷宮,沈太夫人則被幽禁在府內(nèi)終生不得離府半步,直至她死的那一日,都沒有再與自己的女兒見上一面。
一場風波悄無聲息中平復。
沈季靈柩被運回京城那日,夏日的艷陽高照,滿城沉浸在先皇后遺腹子,也就是大周真正的皇長子一個月后返京的消息中,裝著國舅骨灰的馬車緩緩入城行在沸騰的大街上,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迎接,顯得格外的凄涼。
沈太夫人抱著沈季的骨灰壇,呆呆的坐在兒子在家常待的書房,一坐便是兩天不吃不喝不動不論沈夫人如何喊門皆是不應。
兩日后,沈夫人破門而入,就發(fā)現(xiàn)沈太夫人一身文宗時期宮中宮裝加身,莊嚴肅穆的端坐于書桌之后,懷中抱著兒子的骨灰壇,睜大了眼睛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娘?!鄙蚍蛉瞬煊X不對:“娘?”她搖了搖沈太夫人,就見她瞪著的眼睛里一滴淚順著眼角落下,身體卻隨著沈夫人搖晃的方向倒了下去。
沈夫人撲了過去:“娘。”扶住了沈太夫人:“娘,您不要嚇我,您醒醒啊”
當年受文宗寵愛,承宗維護歷盡三朝未衰的長亭公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于宅邸之中,而這個消息,同樣被淹沒在激動的皇長子歸京的消息中。
析秋拉著阮靜柳進門:“這一趟辛苦你了。”她感激的道:“奔波了這么久!”
阮靜柳端著茶杯喝了口茶,點頭道:“你確實要謝謝我,這么熱的天我在外頭奔走何其艱難?!闭f完,將茶盅遞給析秋。
析秋輕笑著接過來給她續(xù)茶,真誠的謝道:“你要我怎么謝你?”
阮靜柳又喝完一杯,才舒爽許多,原本瓷白的面容,連日趕路也黑了瘦了一些,她擰了眉頭煞有其事的想了想,道:“我在山東時去過你的莊子里,地里藥材長勢極好,只是面積小了些。”她說著一頓又道:“不如你想辦法,將隔壁的八百畝買回來,就當作為給我謝禮了?!?
隔壁的田莊?她也一直有此意,當初朱三成走時候她曾交代過,可是這么久隔壁都沒有要賣的意思:“我也有這個意思,可隔壁不賣,我們也沒有辦法?!币活D問道:“你有辦法?”析秋歪頭看她。
阮靜柳就回道:“你沒有,蕭四郎有啊,你找她幫忙絕對可行。”
析秋不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阮靜柳的態(tài)度,阮靜柳卻是一臉坦然的和她說起沈氏的事情,過了許久之后析秋才知道,原來她果然藏有“私心”。
“沈太夫人死了?”阮靜柳在軟墊上靠了下來,析秋應是,回道:“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過了兩日了。”
阮靜柳目光頓了頓,嘲笑著搖著頭道:“也是她該有的下場?!闭f完,又道:“炙哥兒呢,好久沒瞧見他,還真是想他!”
“在外院上課呢,等著中午幾個孩子回來吃飯就能見到了?!蔽銮镄χf著,突然想起來蕭四郎提到的秦二公子,就問道:“聽說你們?nèi)r身邊還跟了一位秦二公子?”
“別提那個人?!比铎o柳岔開話題卻沒有像以前一樣,說起秦二公子就滿口的敗家子之論,又道:“綰兒和天誠的婚事我點頭了,她自己也沒有意見,你挑個日子讓天誠去提親吧。”說著又想了想:“婚后就住我那邊吧,綰兒還要在我身邊幫忙,一時離不開她?!?
析秋笑著點頭:“天誠娘和老子早不知下落,回頭我讓岑媽媽去提親吧?!?
阮靜柳沒有意見。
一個月后,第一縷陽光穿過晨暮的時候,外面已是人潮涌動聲勢鼎沸。
百姓們壓抑的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匯聚在一起嗡嗡作響,烏壓壓的人群密密麻麻興高采烈,翹首朝城門看著,等著那遺失民間足足八載的皇長子、先皇后的遺腹子歸京。
這個有著傳奇的經(jīng)歷傳奇的人生的皇長子,自第一天施統(tǒng)領(lǐng)捷報歸京之處,就已引起眾人的好奇。
這一刻,更是在轟鳴的馬蹄接近之下,將這好奇點燃到了極致!
“來了來了!”
“哈哈,皇長子回來了!”
“別擠,后面的別擠,快讓我看看”
就在這時,那城門口處,馬蹄轟鳴已然炸耳,綿延不絕的守衛(wèi)隊伍昂首挺胸邁入城來,盡都目光迥然地望著最前方高居馬上的少年那人一馬當先,背脊于馬背上挺的筆直,絳紅色的蟒袍筆挺熨帖,其上蟒蛇五爪,金絲鑲繡,一股子卓然不群的皇家威嚴逼面而來!
嘩啦一下子。
幾乎是立刻的,兩側(cè)人群一波波伏跪了下去,多米諾骨牌一般在長如龍的人群中形成了連綿起伏的弧度:“參見皇長子!”
“參見皇長子!”
“參見皇”
那隊伍行至哪里,這聲音便響在哪里,一波波猶如山呼海嘯震徹天地!那馬上之人卻始終雙目迥然,面色含笑,一股子尊貴威嚴之氣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自始至終展現(xiàn)著出于皇家的卓然風姿。
忽然,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來。
就見左側(cè)的閣樓之上,一男一女倚欄朝他看來,男子鳳眼微瞇五官俊朗英挺,女子杏目含笑滿面慈愛,兩人看著他不曾出聲甚至沒有如同旁人那樣激動的手勢,卻給他帶來的無盡的溫暖和動力。
很幸運,這一生得他們守護!
他永遠都是蕭氏族譜上排行第三的公子,是侯府人人寵愛,是四夫人疼惜關(guān)愛的蕭懷敏,敏哥兒!
他沒有笑,但眼中卻滿是笑意。
隊伍緩緩駛出視線,蕭四郎輕聲道:“人都過去了,別看了?!闭f完,又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明晚就能再見到他!”
“真的?”析秋輕笑起來,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另外飛快的躥了過來,也學著他們探頭出去看,失望的道:“錯過了,竟然沒看到!”
蕭四郎揉著炙哥兒的發(fā)頂,輕笑著將析秋攬在懷中,一家三口的目光遠遠的落在已經(jīng)走遠的馬上背影,陽光細碎的灑在窗口,畫面溫暖。
析秋看著前方微笑著,腦海中就想到她生產(chǎn)那日,阮靜柳在她耳邊說的話。
“你想家嗎?若你死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當時沒有回答,事后她們也不曾議論過彼此是否都是穿越女,但是現(xiàn)在她想告訴她。
她,不想家。
素手握緊了身邊的大手,析秋滿目溫柔。
這里,才是她的家。
題外話
工作總結(jié):推翻原來的大綱,大結(jié)局寫了刪,刪了寫,我奔潰大哭,總算寫出來,其實還是不滿意,只能請你們包含了,也知道你們也一直在包容我,錯別字錯句等等,真的很感謝!
其實,讓我總結(jié)本文其實算是一片古代職場文,一個女子從中小企業(yè)的底層一步一步上位做上管事,又被獵頭相中入了五百強企業(yè)中層,一路摸爬滾打到執(zhí)行ceo。后又跳槽出去自組公司,夫妻共努力,經(jīng)營出高,口碑好,前景好的企業(yè)。
這本文是我第一次寫種田,原想正宗點可是還是偏了,雖是不滿意可也總結(jié)了經(jīng)驗,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以后定會更好。
最后,還是要感謝你們一路陪伴,群啵!
喜歡的,后面會有續(xù)寫番外,十八號開始,每日一章五千字起步。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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