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沉了臉,語氣很不好:“這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而是事關(guān)佟府臉面,這件事若真如你所說,那我們佟府就必然會被扣上賣女求榮的帽子,這以后你父親和你大哥還怎么在朝為官,我們以后哪還有臉面見人。”她說著一頓,態(tài)度堅決:“這件事就此打住,你休要再想?!?
“娘!”佟析華拉著大太太的手,可后者仿佛毫無商量的余地,她目光閃了閃勉強點了點頭,大太太見她這樣又于心不忍,安慰道:“這件事你別管了,太夫人絕不會坐視不理,各方疏通,再若不濟便寫信讓你父親回來,和他商量之后我們再決定怎么做?!?
佟析華就沉默的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對大太太道:“娘,我累了先睡會兒?!贝筇奶鄣目粗?,微微點頭,等佟析華睡著,又為她掖了掖被子,轉(zhuǎn)身又去了鑫哥兒房里坐了一會兒,囑咐了奶媽幾句,又喊來林媽媽囑咐道:“大小姐那邊,你可要時時緊著心,鑫哥兒就更不能有半點馬虎,若是有事就回府告訴我,切不可私下里做決定!”
林媽媽神情一怔,點頭道:“奴婢明白!”大太太點點頭,就由房媽媽和代荷扶著去太夫人房里,稍坐片刻后,又和周夫人約了年后見面,周夫人又拉著佟析硯仔細(xì)打量了片刻,問了許多的話,一行人才各自自侯府散了。
析秋隨著大太太回佟府,大太太依舊是每隔一日去一趟侯府,去了兩次后,便已是新年已至,府里張燈結(jié)彩終于有了點生氣,大年三十那天,析秋吃過年夜飯,就和司杏,春雁,春柳待在房里守歲,第二一早佟慎之親自點了鞭炮,開了府門終于迎來了新的一年。
佟析華的身子并無起色,依舊是躺在床上,好在鑫哥兒雖依舊不如正常孩子,但卻穩(wěn)定下來佟析硯的婚事在二月二這天,定了下來,和周家互換了庚帖,定了明年四月初五的日子,大太太的臉上終于有了點喜色,可這喜色在她第二天去了趟侯府之后,卻又沉了下來!
佟析華的病情加重了許多。
到宣寧侯發(fā)喪這日,一大早析秋,佟析硯,佟析玉,并著佟慎之,佟敏之和大太太和二太太一起去了侯府,這一日又是三年一度春闈的日子,姨太太二月二那日山東趕來陪徐天青下考場,大太太也格外關(guān)注今年的春闈,因為除了徐天青,如今和佟府有直接關(guān)系的周公子,也在今年會試。
在侯府來回奔波,等眾人歇下來時已經(jīng)到了放榜的日子,姨太太一早就進了佟府,坐在大太太房里坐立難安,佟慎之親自陪徐天青去看榜,等中午回來時,徐天青的臉色很難看,佟慎之就安慰他:“你年紀(jì)還小,去年才入試秋闈,今年未中也在情理之中!”硬板板安慰的話,說的姨太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心疼的拉著兒子安慰道:“依我看這沒有中也有沒有中的好處,你瞧和你常來往的錢公子,以我看他還不如不中,中了個三甲同進士,以后官場上也抬不起頭來,所以,聽娘的話,不要氣餒,不還有人考成老叟么,可見這春闈的難處,你才一次而已,回去好好讀書,三年后娘再陪你來!”
徐天青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只說累了回房歇著,之后析秋聽到徐天青落榜的事,就讓人送了一副繡品過去,并非出自她手,而是讓來旺家的從錦繡閣買的,是一副日出東山早霞漫天,蒸蒸日上景色艷麗的繡圖,徐天青收到后頓時眼睛一亮,拿在手里愛不釋手。這是后話,等徐天青和姨太太走了大太太就拉著佟慎之問道:“可看到你妹夫的名字?”佟慎之眉頭蹙了蹙,回道:“見了,二甲三十七名!”
考的很不錯!
“阿彌陀佛!”大太太笑了起來,總算有件好事讓她輕松一些了,佟慎之卻在大太太身邊坐下來,看著大太太道:“我回府時,碰到嬸嬸出門,聽她之好像是大姐派人請她去的?!?
大太太一怔,目露詫異問道:“你大姐?她請你嬸嬸去侯府做什么?”難道和蕭延亦的爵位有關(guān)?
佟慎之搖了搖頭,站起身對大太太道:“我看您再去躺侯府,和大姐說一說,爵位的事姐夫心中有數(shù),讓她不用明著暗著去用些婦人的手段,斷不能壞了姐夫的籌謀!”
大太太臉色不大好看:“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你大姐,她再不濟也是你姐姐。”佟慎之面無表情,微微點頭道:“知道了。”就負(fù)手而去。
大太太坐在椅子上久久無語。
過了兩日,林媽媽又上了門,說是佟析華這兩日身子不好,讓幾個妹妹去坐坐陪她說說話,大太太以為她整日在房里覺得悶,便點頭應(yīng)允了
析秋坐在炕上,并不著急換衣服,她皺著眉頭神色有些不確定,司杏端了茶給她,小聲的問道:“小姐,是不是腿又疼了,若是這樣不如去和大太太說說,讓您在家休息一天?!?
析秋沒有說話,讓她休息一天大太太也不會不允,只是她覺得很奇怪,佟析華為什么好端端的,派了人來請她和佟析玉過去?佟析硯自蔣士林從佟府離開后,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見到人也不說話,整日待在房里,二月二定親那日她本以為佟析硯會鬧一場,可她卻非常沉默的應(yīng)了,什么話也沒有說,大太太徹底放了心,就讓她和佟析一樣,待在房里繡嫁衣。
佟析硯不能隨意出去,佟析華不可能不知道,可依舊派人來請,那就是想見一見她和佟析玉了,她要干什么呢?
這些日子除了侯爺發(fā)喪那幾日她去了侯府,可因為人多也并未和佟析華說過話,她們之間也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她更不可能相信佟析華是因為想她和佟析玉才讓他們?nèi)サ摹?
她忐忑不安的坐著,司杏見她這樣就默默的退了出去,正碰上迎面進院子的宋媽媽,宋媽媽笑著過來,問道:“小姐可起了?林媽媽還在等著呢?!?
活了這么大年紀(jì),果然越活越糊涂,林媽媽等小姐,即便她是大姑奶奶身邊的媽媽,可小姐終歸是主子,讓她等一等又怎么,竟過來拿林媽媽壓小姐一籌,催著小姐快些!
司杏眉頭皺了皺,滿心的不悅,她看著宋媽媽回了句:“不知道。”轉(zhuǎn)身就進了耳房。
“這是怎么了!”宋媽媽訕訕的笑笑,目光落在正廳里,抬手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進了暖閣就見到析秋正盤腿坐在炕上,不知在想什么,她急著上前喊道:“我的六小姐,這都什么時辰了,林媽媽可還在等著您呢?!彼辈豢纱囊ソo析秋拿衣裳換,又伸手將析秋手里端著的茶盅拿走,想要扶著她下炕穿衣服。
析秋眼睛微微一瞇,看向宋媽媽,宋媽媽頓時一驚身體怔住,伸出的手就僵在析秋面前
“媽媽來的正好?!蔽銮锖鋈晃⑽⒁恍Γ粗螊寢尩溃骸拔以缟掀饋硗忍鄣膮柡?,正要去和母親說,改一日去看大姐姐,媽媽既然來了,就陪我一起去吧?!?
“這怎么能行?!彼螊寢屆摽诙觯骸按笮〗阏f了是今日,怎么能改明天呢,況且,林媽媽可是親自來請,小姐若是不去就有些過不去了?!彼f完又覺得自己疏漏了什么,喃喃沉吟了片刻,析秋就坐著紋絲不動看著她,宋媽媽靈光一閃又道:“小姐若是腿實在疼的厲害,那奴婢去喊頂軟轎吧,來回也用不著您走路,您看可好!”
“難為媽媽想的這么周到。”析秋笑著道:“既如此,那媽媽便去安排吧?!?
宋媽媽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剛剛六小姐那一眼真的是很可怕,仿佛帶著光一下子就能穿的人的心里去,看得到聽得到你在想什么一樣,她穩(wěn)定了情緒就笑著道:“那奴婢喊司杏進來服侍您?!闭f著轉(zhuǎn)身出了門,她站在門口拍了拍胸口,又呼出口氣,快步去了司杏的屋里。
析秋就沉默的看著宋媽媽離開,不過片刻她又轉(zhuǎn)了回來,隔著簾子對析秋道:“小姐,軟轎來了,奴婢就在門外候著,你若出門就喚奴婢一聲?!?
“她今天這是怎么了,這么積極!”司杏為析秋別了發(fā)簪,又拿起胭脂盒子來,析秋就按住她的手,搖頭道:“不用這些!”便站起來離開梳妝臺,司杏看著她素面朝天的樣子,欲又止的停了話。
析秋忽然轉(zhuǎn)身看著她,問道:“宋媽媽這幾日都在忙什么?”
司杏就搖著頭回道:“依舊是日日圍著房媽媽轉(zhuǎn),只早中晚回來點個卯罷了,至于做什么奴婢卻是不知道!”析秋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今兒你就別去了,去把春雁和喜兒叫上,讓她們陪著?!?
司杏一怔,喊了句:“小姐”析秋回身看著她,安慰道:“你別多想,你跟著我來回跑了這么多天,今天只是讓你在家里歇歇罷了!”司杏垂了臉點點頭沒有說話,析秋見了也沒有再說什么。
不一會兒喜兒和春雁進來,喜兒顯得很高興的樣子,這還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走出佟府,興奮的圍著析秋跑前跑后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析秋看著她微微笑著,就出了門,宋媽媽果然帶著軟轎候在了門外,析秋就坐著軟轎去了智薈苑,佟析玉早就在候著她了,今兒她穿著一件湖綠色的撒花雙金對襟的褙子,襯得她膚色白皙,身材高挑,和析秋站在一起,越發(fā)顯得她像姐姐,析秋像妹妹的樣子。
大太太看著兩人囑咐道:“去了不要亂跑,陪你們大姐姐說說話就回來?!?
析秋和佟析玉雙雙點頭應(yīng)了,大太太就擺手道:“去吧!”
等兩人出去,大太太就對房媽媽道:“你也跟著去,看看華兒要做什么,防著點!”房媽媽一愣,露出驚詫的樣子來,大太太就搖頭道:“也許是我想多了,希望華兒不要做傻事!”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大太太縱是心里猜到了一些,可依舊不愿舍了佟析華的臉面。
比起年前面無血色,此時的佟析華已是臉色蠟黃,仿佛一朵枯萎的花朵,花瓣正在一日日的凋零萎縮
佟析華讓林媽媽陪著房媽媽和宋媽媽下去坐著喝茶,她便笑著去和析秋兩人說話,目光就從析秋身上移到佟析玉身上,笑著道:“也別站著,坐著說話。”等析秋和佟析玉各自在床前的杌子上坐下來,她又道:“過了年六妹妹十三了,八妹妹也快十歲了吧?”
析秋微紅了臉,回道:“十三了?!辟∥鲇褚颤c頭道:“回大姐姐的話,過了年我九歲?!?
佟析華笑著道:“瞧著和六妹妹一樣高了,我們家要數(shù)八妹妹的個子最高了?!?
佟析玉紅了臉,目光微垂著羞澀的道:“姨娘說我是正月生的,這實際的年歲要多算一歲的,所以也只是比六姐姐小了兩歲罷了!”佟析華眉梢一挑,頗有深意的看了眼佟析玉,又轉(zhuǎn)了目光去看析秋,只見析秋依舊是垂著臉,很乖巧的坐著,緊緊扣著的衣襟上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脖頸,面頰紅潤光澤,身材纖瘦姿態(tài)優(yōu)雅,單是她看著也覺得賞心悅目,不舍移開目光。
她的唇角微微露出絲笑容來,手就從被子里伸出來,拉著析秋的手道:“我出嫁的時候你們都還小,我們姐妹也就這兩年親近了些,這也是我這做姐姐的錯,沒能好好和你們相處,如今身子不爽利門前冷落時,也只有親姐妹才記得我,才愿意上門來陪我說說話?!?
析秋一驚,有些緊張的回道:“姐姐是有福之人,如今又有鑫哥兒承歡膝下,只等您身子好了,這日子必定比以前還要好的?!彼兴甘捬右嗟木粑唬羰鞘捬右囗樌芯?,她便就是宣寧侯夫人,這地位榮寵和以往將不可同日而語。
“六妹妹也不用安慰我,我的身子我最清楚,左右也不過熬過這半年罷了,我現(xiàn)在也沒了別的期望,只希望鑫哥兒能順利長大,平平安安的,就是他日我閉了眼在地下也能安心些。”
不待析秋說話,佟析玉率先紅了眼睛,她趴在佟析華的身上,嗚嗚的哭了起來,佟析華皺了皺眉又迅速的松開,拍著佟析玉道:“傻妹妹,人都是有一死的,不過早晚的事罷了?!?
析秋暗暗狐疑,佟析華怎么會突然和她們說這些,這邊佟析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大姐姐定會長命百歲,絕對不會有事的?!?
佟析華就眉眼含笑,疲累的嘆了口氣。
這時秋萍掀了簾子進來,朝析秋和佟析玉行了禮,佟析玉起身站在一邊擦眼淚,秋萍就低聲在佟析華耳邊小聲說了句什么,析秋就看見佟析華目光一亮,臉上也露出少有的光芒來。
“你去忙吧?!辟∥鋈A對秋萍道:“去看看鑫哥兒在做什么,早上可吃過奶了?!鼻锲季忘c著頭出了門。
佟析華就笑對析秋和佟析玉道:“鑫哥兒脾氣也大了點,但凡有點餓就會哭鬧,三四個丫頭并著兩個奶媽跟在后頭,有時都忙不過來!”她說完就疲憊的挪了個姿勢,佟析玉一見她如此就立刻上去幫忙,佟析華就笑看她:“兩位妹妹今兒晚點回去,等歇了午覺我讓林媽媽送你們,這會兒我有些累了想睡會兒。園子里有些花也開了,就讓林媽媽陪你們?nèi)ス涔浒伞!?
析秋靜靜看著她,聽著她說話,佟析玉抬頭想說什么,佟析華卻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發(fā)出淺淺的呼吸聲,她喃喃的沒有說話,又抬頭去看析秋。
析秋朝她微微一笑,佟析玉就站起身來:“六姐姐笑什么?”并不見平日里的低聲下氣,仿佛一鼓作氣想說些什么,析秋不給她機會,就轉(zhuǎn)了身往外走,正巧林媽媽也走了進來,朝兩位小姐行了禮,就道:“兩位小姐,奴婢陪兩位小姐去園子逛逛吧,趕巧今兒天氣也很好!”
“有勞媽媽了?!蔽銮镂⑽Ⅻc頭,佟析玉就捏著帕子上去笑挽了林媽媽的手:“侯府的園子我還沒仔細(xì)瞧過,今兒多謝媽媽了。”
沒心沒肺的東西,這邊才在大小姐身邊哭的肝腸寸斷的,轉(zhuǎn)了眼就興高采烈的去逛園子,大小姐還夸八小姐雖愚鈍了些,可對她一片真心,如今依她看連這點真心只怕也掩飾不了了,念頭閃過林媽媽笑著道:“那今兒八小姐好好逛逛才是!”
三個人前后出了門,門口候著的春雁,喜兒和宋媽媽就迎了過來,佟析玉身邊的丫頭也擁著她,一行人朝院子外走
而院子門口,侯了半天的晴霜一見她們出門,便迅速退了幾步,轉(zhuǎn)了身朝另外一邊跑去!
題外話
貌似和預(yù)算有點出入明天是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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