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房媽媽也沒有想到,她安慰道:“天火草的事大老爺問過胡先生,事情說的清清楚楚,大老爺又怎么認(rèn)為是您做的,奴婢到覺得是大老爺是老來得子格外在意了些,所以心里一時放不下,過段時間就好了,并沒有責(zé)怪大太太的意思?!贝筇珨[擺手,打斷她的話:“這事我心里有數(shù),不必再說了你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后天隨我去一趟陳府!”
房媽媽點頭,退了出去!
第二日大太太著手整頓東跨院,以及佟析的院子,將王姨娘屋里的邱媽媽并著兩個年老的婆子送到莊子里去了,年紀(jì)小的丫鬟悉數(shù)發(fā)賣,一個不留,佟析房里的也是如此,墨香水香大太太就讓來總管找人牙子賣了出去,其它的婆子小丫頭,則是并著王姨娘屋里的,一并送走了。
春雁回來心有余悸的道:“墨香還沒有出門,就一頭撞在垂花門,血從額頭流出來,將地面都染成了紅色可是大太太看也不看,就讓婆子隨意包扎了一下,水香一見墨香這樣,就立刻瘋了一樣去求大太太,房媽媽就帶著婆子堵了她的嘴,和包著頭巾的墨香一起扔上了馬車”
析秋正坐在炕頭上,將那件斗篷最后幾針收了,卻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大太太一番雷霆手段,王姨娘在佟府十幾年的勢力,算是煙消云散了,活躍了十幾年的人物終于徹底從佟府的舞臺上退了下去。
佟析屋里空了人,大太太就從自己房里撥了兩個二等丫頭,秀云,柳枝過去,又從外面買了四個小丫頭,兩個粗使婆子,又添了個媽媽,算是補齊了佟析房里的缺,但析秋也因此被添了個媽媽,大太太說是小姐們年紀(jì)大了,以前忙著倒忘了這事,如今想起來就一起補了!
仿佛為了平衡,又或者是最近府里事情太多,大太太就從輕發(fā)落了司杏司榴以及端媽媽,司杏司榴每人打了十板子,端媽媽年紀(jì)大了就打了五板子送了回去。
大太太做了順手人情,將司榴司杏由新來的媽媽送回來的,就順便面見了新主子,新來的媽媽,夫家姓宋,人長的高高瘦瘦的,圓龐臉很白凈,顴骨邊長了一溜的雀斑,看著有點刻薄,一雙眼睛看人時也是處處露著精光,甫一進門就把析秋房里打量了幾遍,用司榴的話說就和大太太來巡查一樣。
析秋笑著免了她的禮,讓她坐在腳邊的杌子上,宋媽媽不肯,析秋笑道:“媽媽快別見外了,以后我們?nèi)杖找娒?,若是媽媽時時這樣,還不得累著?!彼螊寢屵@才半側(cè)著身子,坐了下來,析秋又看著春雁吩咐道道:“沏了老君眉來,媽媽愛喝?!贝貉阈χテ悴琛?
宋媽媽暗暗心驚,她才來府里,六小姐竟是連她愛喝什么茶都打聽清楚了,這么想著她抬眼去打量六小姐,只見她淺淺笑著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著粉彩官窯的茶盅,慢慢的啜了一口,在熱氣氤氳中,她清瘦的面容仿佛敷上了一層迷霧,尤其是那雙笑盈盈的眼底,仿佛正流動著什么,可是她卻看不真切。
她想到大太太的話:“府里的小姐都大了,讓你過去以后嫁出去,你有經(jīng)驗也能幫襯著些”
宋媽媽剛剛進來時趾高氣揚的氣勢,漸漸低了下去,她暗付道:不知道大太太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六小姐。
心思轉(zhuǎn)過,宋媽媽耳邊就聽到六小姐笑著問道:“媽媽哪里人,怎么稱呼?我怎么從來沒有在太太跟前見過您?”
“奴婢夫家姓宋?!彼螊寢屝Φ溃骸芭疽郧耙恢必?fù)責(zé)打理太太的陪嫁莊子,前幾日太太親自去看了一遍,就把奴婢帶了回來指給了六小姐?!?
析秋微微訝異,大太太將看守宅子的婆子撤了,難道是要把宅子給佟析做陪嫁?佟府雖是五品官府,可老太爺當(dāng)年攢下來一大筆家私,如今雖不如從前,但嫁幾個女兒還是不會吃力的,怎么也不會用得上大太太的東西。
心里疑惑,她面上卻是笑道:“原來是這樣,媽媽也是得力的人,否則母親也不會將宅子交給媽媽照看?!彼螊寢屝α似饋?,這時春雁泡了茶進來,宋媽媽欠身接了,析秋又對春雁吩咐道:“去和廚房說一聲,晚上加幾個菜,為宋媽媽接風(fēng)?!?
春雁笑著應(yīng)是,宋媽媽驚的站了起來:“這怎么使得!”析秋笑著擺手道:“媽媽剛來,以后房里的丫頭也要由媽媽管,過了今日大家見了您也不敢嬉皮笑臉的,趁著才來吃個飯,媽媽也好見一見那幾個丫頭?!?
“還是小姐想的周到!”宋媽媽不說話,又撫了撫身上秋香色的褙子,沒有再推脫。
到了晚上,析秋讓人將桌子擺司杏司榴的房里,大家一起吃了個飯,席間趁著析秋去洗手,春雁悄悄在析秋問道:“小姐,宋媽媽來了,那房里的鑰匙”
析秋回頭看著幽暗的夜色,笑道:“不過是些死物,你把鑰匙都交出去吧!”
春雁一驚:“小姐的家當(dāng)可都在里面呢?!?
析秋笑看著她:“我的家當(dāng)可不是箱籠的東西,而是你們你們便是大太太再派人進來,也不可能拿的走。”
春雁紅著臉沒有說話,當(dāng)晚就把鑰匙悉數(shù)交給了宋媽媽,宋媽媽卻是不拿:“姑娘跟著小姐這么多年,我這才剛來怎么好攬這樣重要的活,鑰匙還是姑娘收著的好,以后老婆子免不得還有事請教姑娘的,又何必拘泥這些!”
春雁見她面色認(rèn)真,不像客氣的樣子,就又收回了鑰匙。
析秋笑著沒有說話,心里卻嘆道:看來,大太太這一次真的被佟析的事驚到了,竟是將這樣精明的人指派到她房里來。
一連幾日,析秋這邊恢復(fù)了平靜,佟慎之卻一直拉長個臉,若是來內(nèi)院請安,也是在大太太忙著的時候,抑或是她要出門,露個臉就去了館里。
佟敏之則更加乖巧,除了早晚來一趟,平時都在房里讀書,只是沒事還是會在大老爺?shù)臅棵媲盎我幌?
析秋和佟析硯,佟析玉一起去看佟析,雖平日里磕磕碰碰,但如今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再說什么也沒什么意義,況且,即便心里不愿意,面子上卻總是要過的去的,更何況大老爺如今還在府里。
三人進了院子名叫秀云新來的丫鬟笑吟吟的迎了過來,朝三人福了福道:“三小姐不便出來迎客,三位小姐隨奴婢進去喝杯茶吧?!?
析秋微挑了挑眉,覺得這個秀云比起墨香來,只怕又是一個層次。
三個人進了佟析的房間,這還是析秋第一次進佟析的臥室,淺紫色的紗幔流沙一般瀉下來,多寶格上一對掐絲琺瑯的香爐,金鑲玉的斛,青瓷官窯的雙耳樽,皆非普通凡品,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佟析硯就很湊趣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她耳邊悄聲道:“母親自王姨娘房里搜出來的東西,比這些可珍貴多了?!?
析秋皺了皺眉,王姨娘能從哪里得這些東西,只可能是這幾年隨大老爺在任上旁人送的。
就是不知道大老爺清不清楚。
秀云將紫色的紗幔搭上去,露出里面淺粉色的綃紗帳子,佟析玉眼底立刻露出艷羨來,析秋也抬目看去,只見帳子兩側(cè)的掛鉤,竟是一對很精致的瑩白色展翅飛翔的蝴蝶,栩栩如生,聽說是今年珍寶閣才出來的新品。
“小姐!”秀云隔著帳子去喊佟析:“四小姐,六小姐,八小姐來看您了?!?
帳子里除了佟析淺淺的呼吸聲,再沒有聲音發(fā)出來,毫無回應(yīng),秀云面露尷尬的看向三位小姐,笑道:“小姐這兩日疼的厲害,夜里睡不好,白天難免睡的沉了些?!闭f著,又轉(zhuǎn)身去喊佟析:“三小姐,幾位小姐來看您了?!?
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出來。
析秋抿唇朝秀云笑笑:“即是睡了,我們改日再來吧!”佟析硯和佟析玉也雙雙點頭:“三姐姐,我們明日再來看你?!?
秀云紅了臉?biāo)腿齻€人出門,站在門口她道:“三位小姐不要怪我們小姐,她這也是心里難受”
析秋就笑著點頭道:“不必在意,你也去忙吧?!闭f完,她轉(zhuǎn)身出了院子,佟析硯和佟析玉也隨著她出來。
三個人又去智薈苑請安,正好大太太從陳府回來,滿臉疲態(tài)的揮揮手:“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有什么話明日再說?!闭f著就進了里間去換衣裳。
析秋幾人屈膝行了禮出來,房媽媽又追了出來,對析秋道:“太太說明日派人去接姨娘回來,六小姐可有什么話要交代的?”
析秋眉梢一挑,她沒想到大太太會問她的意見,她笑著搖頭道:“普濟寺也不遠(yuǎn),過了晌午就回來了,勞媽媽告訴母親,我沒什么可交待的?!?
房媽媽就點點頭,笑了回了正房。
第二日大太太就派了錢媽媽去接夏姨娘,可來總管卻說他去莊子里看看春苗,就順道把姨娘接回來,也不用錢媽媽特意跑一趟,大太太現(xiàn)在沒有心思管這件事,就準(zhǔn)了這事。
中午不到,夏姨娘就回了府,析秋帶著宋媽媽去了趟東跨院,見到夏姨娘時就見她比起在佟府時臉色紅潤許多,人也微胖了些,她也就放了心,雖有許多話想問,可卻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問的時候,便只稍坐了會兒,就帶著宋媽媽回了院子。
這幾日佟府里格外的安靜,大老爺根本不回內(nèi)院住,早出晚歸又睡在書房,大太太就日日和陳夫人見面,不是陳夫人上門就是大太太去尋她,這樣過了七八日,智薈苑里終于有消息透露出來,佟析的婚事算是談成了!
司榴坐在杌子上為析秋分線,滿臉的唏噓:“沒想到三小姐的婚事就這么定了!”上個月大太太親自去了趟陳府,后來陳夫人又來了兩趟,兩府商量來商量去,終于在今天正式納吉,交換了庚帖,婚期本是要等后年佟析及笄,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兩府都等不了了,于是就定在明年的十月。
算算時間上雖不寬裕,但也夠了!
雖是填房,但伯公夫人聘書上林林總總共寫了整整六十六抬的聘禮,莫說一個小小的庶女,就是前幾日榮國公的千金嫁到壽寧伯府去,也不過八十抬嫁妝,伯公夫人能如此做,算是給足了佟府臉面,但這樣的臉面大太太卻是不高興了,對方來了六十六抬,她作為陪嫁雖不能平了這個數(shù),但面子上前卻要過得去才行。
況且,佟析是庶女,后面還有六小姐,八小姐,大太太這一次雖是解決了王姨娘,但損失也不少!
“三小姐關(guān)了門開是繡嫁衣,府里一下子就覺得安靜下來了?!彼玖穹胖诌叺牟示€,托著下巴想到從今天開始佟析就要待在閨房里繡嫁妝,她就覺得無聊,如果她嫁人也要這樣,她寧愿不嫁。
析秋笑了起來,點著她的額頭道:“覺得那十板子打的不夠?”
司榴立刻捂了自己的屁股,忙搖著頭:“小姐,你是沒有被打過,那滋味打的時候只知道疼,可之后傷口慢慢的好,那又疼又癢卻又不能撓的感覺,簡直是生不如死。奴婢再也不要被打板子了?!?
析秋目光動了動,笑道:“這次是我欠考慮了,為了四姐姐連累了你們?!?
司榴擺著手道:“四小姐和您那樣親近,我們也高興,況且,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天天有,偶爾被打一次,也無妨的。”
析秋不再說話,卻看著司榴發(fā)了會兒呆。
等司榴出去,析秋就把春雁喊了進來,問道:“這幾日大太太免了我們晨昏定省,你可去正院瞧過,大老爺和大太太臉色如何?”
春雁想了想,道:“奴婢瞧著大老爺?shù)經(jīng)]什么,只是大太太依舊不大開笑臉,沉著臉就連紫鵑走路,也輕手輕腳的,生怕惹怒了大太太?!?
析秋點點頭,就附在春雁耳邊道:“去和來旺家的說,司榴過了五月,就滿十五了!”佟府里的丫頭,滿了十八若是沒有配人就要放出去的,司榴司杏年紀(jì)也不小了,她該為她們打算打算。
春雁眼睛一亮,臉上浮上層喜悅:“小姐,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她就覺得,來旺家的自那次司榴被打之后,就對她們格外的上心,無論什么事都想著她們,就比如前面夏姨娘從廟里回來,大太太原本只派了錢媽媽去接,可是來總管卻說要去那邊看莊子,就親自駕了車把姨娘接了回來。
最有心的還是來總管接了姨娘,并沒有直接送到內(nèi)院,而是領(lǐng)著姨娘去了大老爺?shù)臅?,說是報個平安!
這還是夏姨娘六年來,第一次見到大老爺!
她還記得小姐去看姨娘時,姨娘雖依舊清清淡淡的,但眼里卻有著以往所沒有的期待和喜悅。
小姐為此也很高興。
她為小姐和夏姨娘高興,可也感激來總管,她還納悶來總管一向不插手內(nèi)院的事,怎么突然一反常態(tài),原來是有司榴這層原因在里面。
“奴婢這就去!”春雁滿臉的笑,眉飛色舞的朝析秋福了福,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析秋嘆了口氣,卻有些頭疼司杏的婚事,看來改日找個機會要好好問問她才是。
這一日佟析華回來了,大太太就把析秋幾人都喊了過去,大太太一改前幾日的陰霾,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來,朝著幾位小姐道:“我這半個月忙著竟是忘了,這個月底就是太夫人的生辰,雖說不是整生日,但我們該有的禮還是要送去的。”
太夫人過生日與她們有什么關(guān)系?析秋微笑著去聽大太太的話。
“往年官窯瓷器,琺瑯琉璃的,也沒新意正巧你大姐姐就聽說,太夫人前幾日去壽寧伯府吃喜酒,看到壽寧伯府上幾株海棠開的正艷,太夫人足賞了半盞茶的功夫,還說要和婁老太君討些回去種在話花園里,來年也能在自家的園子里欣賞?!贝筇D了頓,看著三個女兒道:“我想著不如你們合力繡副繡品出來,一來是你們親自繡的,心意是旁的東西無法比的,二來,太夫人這樣的閱歷,什么珍貴東西沒有見過,便是我們再去尋,也不一定是合她意的,不如樸實些興許能合了她的意。”
提到繡品,佟析硯就狠狠皺了皺眉道,她可是連荷包也不會的:“母親怎么好好的想送繡品,還讓我們親自動手,這眼見著也沒幾日,無論繡什么也來不及吧!”
大太太恨鐵不成鋼點了點佟析硯的額頭,道:“你也不小了,整日里鉆到書堆里,便是和男子一樣滿腹文采做何用,從今兒起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待在房里練繡活?!?
佟析硯滿臉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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