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羅:“……”
徐行之又補(bǔ)充道:“再說你年紀(jì)還小,我跟你拼酒,豈不是欺負(fù)人?”
卅羅幾乎要冷笑出聲了。
他接過徐行之遞來的杯子,將那佳釀一口悶下。
小子,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酒神。
不消片刻,卅羅頭重腳輕,面頰泛紅,咕咚一聲栽到了桌子底下。
卅羅忘了,他現(xiàn)在是個無法力的凡人,還是個小孩兒,哪里耐得住酒力?
徐行之看他喝酒架勢,還以為他是有些酒量的,沒想到倒得這么麻利,一時間哭笑不得,伸手去招呼九枝燈:“小燈,幫我搭把手,把人扶到我房里歇著吧。”
九枝燈從未被人這般親昵地稱呼,微微紅了臉,走上前來,然而卅羅卻一把將徐行之推開,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九枝燈身上,壓得他身子一個踉蹌。
徐行之又欲上前,被卅羅再度當(dāng)胸搡開。
徐行之嘖了一聲:“小子還挺野?!?
九枝燈用單薄身體勉強(qiáng)撐住了卅羅,說:“師兄,我一個人送吧。”
卅羅對自己好像挺抵觸,再說也就這幾步路的事兒,徐行之便沒多想,隨口道:“去吧去吧??烊タ旎亍!?
待聽到爭執(zhí)聲和推搡聲、徐行之發(fā)覺不妙、離席拔足趕入自己殿中時,九枝燈已經(jīng)跌在了地上,疼得捂住左臂,小臉泛青。
卅羅趴在榻上,嘀嘀咕咕地罵道:“你個廢物……要你,要你何用……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忘了自己的出身……”
徐行之先把九枝燈抱起,擼起他的袖子檢查傷勢,只見他左肘處腫了一大片,揉按一番,徐行之才放下心來:“還好,沒傷著骨頭,沒事兒。……他怎么了?”
對于卅羅為何會突然發(fā)作拿自己出氣,九枝燈亦是摸不著頭腦,道:“我不知道?!?
卅羅繼續(xù)夢囈:“一個魔道中人……人模狗樣的,倒充起正道君子來了……”
九枝燈一哽,臉色隱隱變了,悶頭躬身對徐行之施以一禮,低聲道:“師兄,我先告退了?!?
徐行之:“哎,小燈……”
九枝燈努力裝作對此事渾不在意的模樣,掩住左臂,轉(zhuǎn)身退出殿中。
徐行之再回過頭來看向卅羅時,神色已冷了下來。
他將長袖挽起,走向了趴在他榻上兀自喃語不止的卅羅。
徐平生也跟著進(jìn)了殿來,剛才發(fā)生的一幕他也都瞧見了,眼見徐行之去者不善,他急忙上前攔阻:“你干什么?”
徐行之簡意賅:“收拾他?!?
徐平生:“喝醉的人,和他計較什么?”
徐行之:“酒后傷人便不算傷人了?”
徐平生皺眉:“你別惹禍啊。他是師父親收的二徒弟,萬一事后計較起來,怕是師父都保不了你?!?
兄長的話徐行之還是能聽得進(jìn)去的,他思忖一番,走至床邊,將聲調(diào)放得柔和了些,對卅羅說:“十三,你知不知道你對小燈做了什么?酒醒后跟我去找他道歉,聽見沒有?”
卅羅粗魯?shù)溃骸暗纻€屁。”
……徐平生望天。
完了。
就算是他也攔不住徐行之了。
徐行之注視著卅羅,頭也不回道:“兄長,揍過他后,我自會去領(lǐng)罰?!?
徐平生還打算挽救一下:“他身上有傷?!率痔??!?
徐行之說:“我手上有數(shù)?!?
褲子被扯下褪到膝彎處時,卅羅已覺出了些不對勁來,哼哼著想要起身,卻已是來不及了。
從他身后傳來了啪的一聲脆響。
他腦袋嗡的一聲,只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右手顫抖著撫上被揍得發(fā)麻的光溜溜的后臀,在真真切切地感覺到痛意后,他才炸了:“……你敢打我?!”
徐行之將他摁在床邊,反問道:“你打得別人,我打不得你?”
卅羅氣得熱血一股股往腦袋里涌,奮力掙扎起來,可肉體凡胎又怎么杠得過徐行之這種年紀(jì)輕輕已入金丹期的修士,轉(zhuǎn)眼間又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吃了十來記巴掌,酒意被噼里啪啦地揍了個無影無蹤。
他幾欲吐血,直著嗓子叫罵,直到痛得受不了了,囂張氣焰才下去了不少,嘶嘶地吸著冷氣,拱來拱去妄圖躲避徐行之的巴掌。
將他一通暴揍后,徐行之拎著卅羅,返回青竹殿領(lǐng)罪。
卅羅想不到,那個王八蛋徐平生居然替徐行之作證是他先欺負(fù)九枝燈的。
更可氣的是,岳無塵在聽了他們的話后,竟沒罰徐行之,揮揮手就叫他回去了,岳溪云還說自己欺凌同門,叫自己將《風(fēng)陵史錄》抄上十遍,以示懲戒。
卅羅抓住自己松松垮垮的褲帶,氣得兩眼發(fā)花。
正道這群偽君子蛇鼠一窩!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徐行之的姓名從他的死亡名單上從原先的第四位一路提升,瞬間高居榜首。
三日之后,屁股疼痛漸消,卅羅才咬牙切齒地把他撤到了第二。
徐行之可不知道這個師弟腦袋里在轉(zhuǎn)什么殺人放火的念頭,打過他的當(dāng)日下午就送了傷藥過來,結(jié)果被卅羅一股腦全扔到了青竹殿后殿的竹林里去。
師弟難馴,著實(shí)讓徐行之苦惱了一陣,但溫雪塵的生辰讓他很快淡忘了和這位師弟的齟齬。
在溫雪塵生辰當(dāng)日,他提著早已備好的金銀香盒,以及從半年前就開始著手搜羅的十本風(fēng)水典籍的孤本,打算出門時,卻在山門處見到了同樣換上了外出服飾的岳無塵。
徐行之驚喜迎上:“師父,你也去嗎?”
岳無塵一張君子笑靨明玉如水:“……陪你?!?
徐行之樂了:“那您送什么禮啊?!?
岳無塵自身后取出一只小小禮盒,道:“雪塵心疾嚴(yán)重,我贈他一些藥,權(quán)作護(hù)心之用?!?
“師父真用心?!毙煨兄疀]規(guī)沒矩地玩笑道,“咱們爺倆兒現(xiàn)在就走?”
岳無塵低頭一笑,恍若清風(fēng)拂過:“……走呀?!?
溫雪塵性喜靜,因此也只邀請了幾個熟人來谷中參與他的生辰會。岳無塵怕自己在場,幾人會不自在,于是在進(jìn)谷前便與徐行之分開,去尋清涼谷扶搖君下棋飲酒去了。
徐行之輕搖折扇,欣賞著難得有幾分熱鬧之氣的清涼谷,路過他身旁的每一個弟子都規(guī)矩至極地喚他“徐師兄”,他也一一點(diǎn)頭回應(yīng)。
穿過清涼谷第二道谷門,出現(xiàn)在徐行之眼前的是一條漫長的下行谷道。
日光如瀑,炫目異常,隱有微風(fēng)吹過,將徐行之腦后束起的縹帶揚(yáng)起。他將折扇擋在頭頂,瞇著眼睛看向谷道盡頭,只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或站或立的在那里聊天,便露出了個燦爛無雙的笑臉。
“周胖子!溫白毛!曲馳!小弦兒!”
聽到身后的呼喚,身著藏藍(lán)華衣、雙臂抱至身前的少年周北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回過頭去,不滿抱怨道:“……你來得真慢啊?!?
他頭上偃月冠上鑲嵌著幾枚玉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另一名朱衣素帶的青年聽到那呼喊聲,微微笑了,出聲應(yīng)道:“行之,來了?”
溫雪塵掐著陰陽環(huán),漠然道:“大呼小叫,不像話?!?
推著溫雪塵輪椅的周弦掩口一笑:“徐師兄,你快來吧。溫師兄方才還問起你怎么還不來呢?!?
溫雪塵眉頭一緊,責(zé)備道:“……不要胡說?!?
周弦一笑,俯下身來,在溫雪塵耳側(cè)道:“好,不胡說。今日是塵哥生辰,塵哥最大?!?
溫雪塵聞,不自在地偏開臉,蒼白的頰側(cè)泛起一層淺淺的緋紅來。
徐行之啪的收了扇面,自臺階上奔下,跑向他的摯友們,滿眼皆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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