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花的動作像是在賄賂孟重光,但聽口吻卻更像威脅。
孟重光卻很明白他的意思,將不正經(jīng)的站姿扭正,把花抱在胸前,認真點頭:“……我會的?!?
卅四上前一把勾住了徐平生的肩膀,順勢對徐行之一擺手:“行了,就送到這兒吧,啊。走了?!?
二人順著山道走了下去。
徐行之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身影漸行漸遠。
孟重光捧著綠油油的花葉子走上前來:“師兄,回殿吧,午后起風了,小心冷著?!?
徐行之收回目光,隨之轉身:“……不是說靖安一帶有尸宗出沒嗎?我與曲馳約好了,晚些時候會去剿除,你留下守山便是?!?
首惡罪魁盡管已經(jīng)伏誅,當年那些作亂之徒亦沒有輕縱的道理。
孟重光輕聲撒嬌:“師兄不要去,我去?!彼涯且话丫G葉亮給徐行之看,“我都答應師兄的兄長了,要對你好的,怎么能叫你勞碌?”
孟重光不顯擺還自罷了,等徐行之目光一掃、發(fā)現(xiàn)他胸前泥污一片后,立即毫不留情地戳了戳他的腦門:“看看!也不小心著點,衣裳都弄臟了!”
孟重光被戳得往后一倒,隨即不倒翁似的一彈,拱在了徐行之肩上,偌大的個子生生被他作出一副柔情似水的小貓相,配著他那美艷如神的臉倒也不違和:“弄臟了,師兄就幫我洗呀。左右我們已做好約定了,我主外,師兄主內(nèi);殺人我來,救人你來。”
徐行之可不記得曾和孟重光做過這樣的約定,不覺奇道:“……救什么人?”
“拯救世人呀?!泵现毓馕橇艘幌滦煨兄亩洌曇羲值媒腥诵能?,“師兄好好養(yǎng)著我,把我這只為非作歹還會殺人的妖物關在風陵山,可不就是拯救世人、功德無量嗎?!?
徐行之愣過后,粲然地笑開了:“也對。”
領下了這份任重道遠的任務后,徐行之抬起右臂,搭住那身軟嘴甜的老妖精的肩膀,說:“進去吧。更衣后我們一起出發(fā)去靖安?!?
孟重光想了想,沒有拒絕,目光調(diào)轉后,落在了徐行之從長袖中垂出的木手上。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抿唇樂出了聲。
徐行之看向他:“怎么了?”
孟重光伸手握住了他的木手,暗自發(fā)力捏了捏:“師兄,我還有一個禮物打算送給你。可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我做成了,再給你一個驚喜,可好?”
在二人切切察察地說著些蜜語甜時,卅四與徐平生早已走出數(shù)十尺開外。
卅四一掃送徐平生回風陵來時的沉默寡,話比往日稠出了一倍。
徐平生被他吵得耳朵疼:“你不要說話了。像喜鵲,吵死人?!?
喜鵲又不是罵人的話,還挺喜慶,卅四便不跟他計較了,摟住他的肩膀,難得好脾氣地征求他的意見:“你說,咱們?nèi)ツ膬??先去漓江玩一圈吧。我聽說那里山好水好,也養(yǎng)人。若是有人來尋仇,在山水里比試也挺詩情畫意的?!?
徐平生頗不贊同:“若是打起來,豈不是平白污了人家山水風光?!?
卅四其人頗有幾分賤性,徐平生不叫他去,他便果斷拍下了板:“決定了,咱們就去漓江?!?
徐平生瞪他:“你既已決定了,還多此一舉問我作甚?”
說罷他就扭過頭去,還沒出山,就先和身邊人鬧起了脾氣。
卅四卻不氣,反倒越看徐平生越順眼,覺得這個旅伴真是合極了心意,賤皮子地摟住他的肩膀,朗聲笑著往山下走去。
徐平生心中不快,一是因為卅四行著實欠揍,二是因為心中還存有一點心事。
……在他看來,那個像極了自己弟弟的人,應該配一個性情溫平良和、會過日子的女人,腰寬胯大、白白胖胖的,能生養(yǎng),也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如果他一定要喜歡男子,前些日子與他們同去且末山的那個姓曲的師兄就很不錯。
……可為什么一定要是這個看起來只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小白臉呢。
徐平生很是替他憤憤不平,但眼見二人難舍難分的樣子,他又說不出棒打鴛鴦的話來。
退一萬步來說,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去管這樣一個陌生人呢。
因此,雖然小白臉看起來非常不可靠,但自己已送了花給他、且暗暗表明徐行之背后有自己撐腰,他就應該不會欺負徐行之了吧。
這樣想著,徐平生挺了挺腰桿,回首望向山門處。
與此同時,一線靈犀在即將踏入山門的徐行之心間閃過。
他回頭一望,恰與徐平生四目相接。
徐行之腦后所束的縹色發(fā)帶順風揚起,徐平生一頭摻白烏發(fā)也被同一陣風掀起,迎風翻飛。
二人均是一愣,旋即相視一笑,目光生溫。
很快,他們各自回過頭去,背向而行,一向山,一向水。
然而山水輪轉,終有一日,必會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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