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心思游蕩時,他突然聽到茶樓的大門被叩響了,篤篤,篤篤,很是斯文。
茶樓不是落腳的旅店,上板歇業(yè)后就沒有再開門的道理。然而小伙計還惦念著樓梯上的女子,想著去應門興許還能看上她一眼,心中便生出無限喜悅來,重新掌上還在飄煙的蠟燭,徑直朝門口走去。
他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門外有三個并肩而立、高低不一的身影,但剛才身著斗篷、叫他浮想聯(lián)翩的女子已經(jīng)和那小女孩兒一道消失。
小伙計登時失望起來,對門外的訪客也瞬間失去了耐心:“敲什么敲,大半夜的。這兒不是客棧,要歇腳,前面路口往南!”
那斯斯文文敲門的青年應道:“我是之前在這里落腳的……”
與他隨行的人卻顯然沒有這樣好的耐心,歡天喜地地把門敲得震天響起來:“徐行之!行之!是我??!”
樓上,燈半昏,月半明,房門掩閉,又施加了靈力,徐行之自是沒聽到外面的諸樣響動。
被孟重光搬放在床上后,那人便貓似的纏了上來,不講理地蹭他,鬧他,惹得徐行之親了他好幾下才得以安定。
他摟著徐行之,像是他的命有了實體,就躺在他的懷里。
徐行之知道他夢魘中多有不吉利之事,此時發(fā)狂,多半也是因為發(fā)了噩夢。
好在返回現(xiàn)世之后,天靈之氣再次與他相接,有此補益,至少在心緒波動時,他不必再吸血了。
為著安撫他,徐行之捏著孟重光的耳垂,照著那軟得要命的雙唇親了又親,嘗了又嘗,直到把那里暖熱,方才用額頭抵住他的眉心,問:“陶閑的魂核你找了這么久?”
孟重光低著腦袋:“找不到……我不敢回來的。”
這話給了徐行之一些希望:“……找到了?”
孟重光猶豫片刻,才攤開手掌,發(fā)力一催,掌心浮起一抹薄光,細如螢火,淡若微塵,孟重光結成來維護其不滅不散的靈力護罩都比它要明亮百倍。
這事兒辦得不算漂亮,孟重光不敢申訴自己的辛苦,更不敢提自己幾乎把靈力耗盡,在夾縫中化作萬千藤蔓,織就密密樹網(wǎng),一寸寸摸索,才得到了這么小小一線殘魂。
孟重光小心翼翼地扯緊他的衣袍,問:“還要給曲師兄嗎?”
徐行之捧過那護罩,心尖刺痛。
這樣一小縷殘魂,不能語,意識渙散,若無所寄,不消三日便會徹底潰散成灰。
……陶閑生前死后,均是一樣的脆弱易碎。
徐行之嘆了一聲:“先這樣存放起來吧。”
……待曲馳回來,再與他商議一下罷。
打定主意后,徐行之一垂眸,看到了一個雙目噙淚、馬上就要哭出來的孟重光,嚇了一跳:“哎哎,怎么啦?”
孟重光眼中水霧溶漾,揪著徐行之的衣裳下擺,諾諾道:“師兄,我知道這回又是我錯了……你別走,我改,馬上改。”
此事本為陶閑主導,孟重光雖然存了些齷齪的小心思,然而細究起來也是情有可原,徐行之有心叫孟重光知錯,可看他這樣還是忍不住心疼難受,只得維持著最后一點冷面,拿指頭輕輕戳著他的腦門:“你改什么?”
“嗚……”孟重光屏住一聲抽泣,抹著眼淚乖乖認錯,“我再也不自作主張了。”
幾縷因為噩夢沾濕的發(fā)梢散亂地貼在他臉上,像是小奶貓的胡須。
徐行之將他的亂發(fā)撩起,夾在耳后,語氣略有嚴厲:“總是在哭,怎么?覺得師兄會心疼?。俊?
孟重光當然是馬上搖頭。
徐行之捧住他汗津津的臉頰,左右各親了一記,嗓音沙啞下來,調兌了無限溫情蜜意進去:“……算你蒙對了?!?
孟重光被這樣的情話迎面一擊,心都要化了,剛想說些什么,門卻忽然被人從外敲響。
滿心等待著更多溫情話語的孟重光登時氣得直咬牙,含著眼淚一眼瞪向了門口,把前來報信的風陵弟子嚇得一哆嗦,吞了吞口水才勻出點說話的力氣來:“……師兄,外面……有人找來了?!?
徐行之翻身坐起:“誰?”
那弟子的神色頗難以喻:“徐……您,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深夜的青竹殿間,九枝燈正在翻閱各宗派呈送來的季度情況,稟告有無私修禁術的弟子,以及有無為害四方的妖鬼精怪。他的煢煢孤影投在壁間,孤獨得像一只死去多年的幽靈。
在極度的安靜間,他突然有了些傾訴的**,想找個人說說話。
于是,他埋首在青燈案卷之間,隨口喚道:“溫雪塵。溫……”
話音戛然而止。
九枝燈坐在墨香叢竹之間,綻開一個自諷的苦笑,旋即揚聲喚道:“來人?!?
一名身著風陵山服飾的魔道弟子推門而入:“山主?”
九枝燈詢問:“溫雪塵還沒從蠻荒中回來嗎?”
那弟子搖了搖頭。
九枝燈便打消了與人講話的念頭,畢竟他與魔道弟子向來沒有什么好說的:“你下去吧?!?
但那弟子卻是帶著事情進門來的:“山主,丹陽峰那邊來人了,說是有兩名弟子出外執(zhí)行查探任務,莫名死在了清涼谷中?,F(xiàn)今尸首拖回來了,您可要去查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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