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的磚塊又喚作"金磚",雖是泥土燒制,卻與普通的磚塊不一樣,乃是蘇州磚窯特供,質(zhì)地更為緊實(shí),因敲之有金石之聲,故而得名。
趙芮單手撐在身后的金磚上,摸著那磚面,便似摸著一塊冰一般,從手心寒到了全身。
他額頭上冒著涔涔冷汗,口腔不斷地流出酸水,喉嚨里頭也是又酸又辣,似是有東西想要從里頭涌出來。
鄭萊惶恐異常,連忙上前想要將天子扶起來,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勉力克制的吩咐。
"去召御醫(yī),快……"
趙芮勉強(qiáng)說了一句,就閉起了眼睛。
他太難受了,有一瞬間,從太陽穴到心臟都在抽搐。
縱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可從前從未有哪一回像今次這般,覺得棺材就在眼前,而自己已經(jīng)一腳跨了進(jìn)去,好像只要稍微放松一點(diǎn),當(dāng)真就要閉過氣去。
他正當(dāng)壯年,還有大把事情未做,他還要做開疆辟土、開創(chuàng)盛世的皇帝!他還不想死?。?
趙芮全身都發(fā)著抖,仿佛過了一輩子那樣久,才覺得有人把自己扶了起來,睜開眼睛一看——是滿面驚慌的鄭萊同另一個小黃門。
后殿如廁的里間置有床榻,趙芮被扶著坐了上去,喘了好一陣子的氣,又是干嘔,又是吐酸水,等到過了小一刻鐘,才漸漸緩了過來。
此時御醫(yī)也來了。
今日當(dāng)值的是孫奉藥同兩名太醫(yī)院的醫(yī)官,三人見得天子的臉色,皆是一驚,急忙上前行禮。
趙芮此時已經(jīng)好了些,也有力氣說話,便道:"免禮。"
又道:"朕不舒服,諸位卿家瞧瞧是哪里的毛病。"
孫奉藥連忙打頭一個上前,因見天子神色疲憊,連話也不想說的樣子,先不敢多問,徑自把脈。
從診脈到開出方子,三個御醫(yī)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最后得出來的結(jié)論是天子濕寒入體,要多加休息,不能再像從前一般熬著。
趙芮喝了藥,又得孫奉藥扎了針,已是好了許多,只覺得半條命又回來了。
因那湯藥中有安神的作用,他一覺睡了不曉得多久,等到醒來,只覺得殿中昏暗,看著倒像是晚上了。
趙芮一驚,連忙爬起身來,叫道:"鄭萊!"
鄭萊立在床邊,聽得趙芮叫,急急應(yīng)是,還未來得及把床幔揭開,趙芮已是自己把幔子打開了,皺著眉頭質(zhì)問道:"什么時辰了兩府可是到了"
他身體好了一些,就開始惦記著廣南與欽州的事情。
交趾號稱三十萬大軍,自是叫著玩的。
他也不是才登基的乳臭小兒了,并不像從前那般,聽得哪一處有敵叩邊,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敵方怎么報(bào)數(shù),就怎么聽。
交趾稱三十萬,真正的兵士有個七八萬就頂天了。
可饒是如此,廣南也禁不起這樣打!
欽州數(shù)萬百姓,這一回不曉得要死多少人,旁邊還有賓州,再遠(yuǎn)一定更有邕州、梧州,往東則是整個廣南東路,若是控制不住,廣南危矣!
這才過了多久